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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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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剩子一路疾行，只觉得身轻如燕。以前要走一天的山路，如今不到半日，就远远望见了李家窝棚村的轮廓。村子还是老样子，土坯墙的房子歪歪扭扭地排列着，屋顶上的茅草被晒得发黄，远远望去，像一片枯黄的补丁。 快到村口时，他放慢了脚步。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爹娘怎么样了，人贩子走了没有。他悄悄绕到村子后面，扒着一道矮墙往里看。村里静悄悄的，很少有人走动，偶尔能看到几个面黄肌瘦的村民，蹲在自家门口唉声叹气，地里的玉米秆子还是蔫头耷脑的，一点生气都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虚掩的后门，进了自家院子。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只瘦得皮包骨头的鸡在啄着地上的土。他刚要喊“爹娘”，就听见屋里传来压抑的哭声。 是娘的声音。 “他爹，你说豆子会不会……会不会已经没了？”娘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浓的绝望，“都怪俺，要不是俺没用，攒不下粮食，豆子也不会……” “哭啥！”爹的声音沙哑，带着疲惫和愤怒，“哭能把豆子哭回来？俺已经把钱退给人贩子了，那狗东西还想讹俺，被俺一顿拳头打跑了！豆子吉人天相，肯定没事！” “可这山里狼多，他一个十岁的娃……”娘的哭声更大了。 狗剩子再也忍不住了，推开门喊了一声：“爹！娘！俺回来了！” 屋里的哭声戛然而止。爹娘同时抬起头，看到门口的狗剩子，都愣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在做梦。 “豆子？”娘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都在发抖。 “娘！”狗剩子跑过去，扑进娘的怀里。娘的怀抱又瘦又硬，却带着熟悉的温暖。 “真是豆子！真是俺的豆子！”娘一把抱住他，哭得撕心裂肺，“你去哪了？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爹也走了过来，他的眼圈红了，粗糙的大手在狗剩子头上摸了又摸，声音哽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哭了许久，直到娘想起什么，赶紧拉着狗剩子上下打量：“你没受伤吧？饿不饿？娘给你找吃的去！” “俺没事，娘，俺不饿。”狗剩子把怀里的土精拿出来，“娘，爹，俺有东西给你们看！” 爹娘的目光落在那几株黑乎乎的草根上，都有些疑惑。“这是啥？”爹问道。 “这叫土精，是山里的仙长给俺的。”狗剩子把在山里的奇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爹娘，从老黄开口说话，到遇到灵鹿，再到救了白胡子老爷爷，最后得到土精的经过，说得详详细细。 起初，爹娘根本不信。“牛咋会说话？鹿还有灵性？”娘皱着眉头，“豆子，你是不是在山里吓着了？” “是真的！”狗剩子急了，“不信你们看，俺现在力气可大了！”他走到院子里，抱起墙角一块平时爹都搬不动的石头，轻松地举过了头顶。 爹娘都惊呆了。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瘦弱，平时连半桶水都提不动，现在竟然能举起这么大一块石头，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这是真的？”爹喃喃道，眼睛瞪得像铜铃。 “还有，俺给你们看看这个。”狗剩子又演示了一遍老人教的呼吸法门，虽然动作还不熟练，但吸气时沉稳，呼气时悠长，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爹娘这才渐渐相信了他的话。娘看着他手里的土精，激动得嘴唇发抖：“这东西……真能让井里出水？” “仙长说，埋在枯井旁边，三天就能出水，还能让地里的庄稼活过来！”狗剩子肯定地说。 爹站起身，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走！现在就去试试！” 一家三口拿着土精，匆匆往村东头的枯井走去。此时正是傍晚，村里的人大多在家歇着，路上没遇到几个人。到了枯井边，只见井台周围空荡荡的，只有厚厚的黄土和几个干枯的草窝。 爹找来一把铁锹，在井边挖了个深坑。狗剩子小心翼翼地把土精放进去，然后和爹一起把土填上，踩实。 “这样就行了？”娘还是有点不放心，不停地往井里张望。 “仙长说三天就能出水，咱们等着就是。”狗剩子安慰道。 回到家，娘从柜子里翻出最后一点玉米面，给狗剩子贴了个饼子。虽然只有薄薄的一层，还掺了不少糠，可狗剩子吃得格外香。这是他回家后吃的第一顿家里的饭，比山里的野果还要好吃。 晚上，他躺在自己的小土炕上，闻着家里熟悉的烟火气，很快就睡着了。梦里，他又见到了老黄，老黄正在悠闲地吃着草，看到他，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第二天一早，狗剩子就拉着爹娘去了枯井边。井里还是空荡荡的，一点水的影子都没有。村里几个早起的村民看到他们，都觉得奇怪。 “老李，你们在这儿干啥呢？”一个瘦高个的村民问道，他是村里的会计，姓王。 “没啥，看看。”爹含糊地说，他还不想让别人知道土精的事，万一不灵，怕被人笑话。 王会计撇了撇嘴：“看也没用，这井都干了半年了，除非天上掉馅饼，不然不可能出水。”说完，摇着头走了。 娘的脸色有点难看：“他爹，你说……这土精真管用吗？” “再等等。”爹沉声道。 到了中午，狗剩子又跑去看。这次，他趴在井边往下看，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湿气。他心里一喜，对着井下喊了一声，听到的回响似乎比昨天沉闷了些。 “娘！爹！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他兴奋地喊道。 爹娘跑过来，也趴在井边闻了闻，果然闻到了一股潮湿的气息。“真的！有潮气！”娘激动地说。 第三天一早，天还没亮，狗剩子就睡不着了，拉着爹娘往枯井跑。还没到井边，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真的有水了！” “快看！真的有水珠！” “这是咋回事？枯了半年的井，咋突然就有水了？” 狗剩子心里一紧，赶紧跑过去。只见枯井边围了不少村民，都趴在井边，伸长了脖子往下看，脸上带着震惊和兴奋。 他挤进去一看，只见井底的泥土湿漉漉的，上面凝结着一颗颗晶莹的水珠，正顺着井壁慢慢往下淌，汇成一小滩水洼。 “真的……真的有水了！”狗剩子激动得跳了起来。 爹娘也挤了过来，看到井底的水珠，眼圈都红了。“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啊！”娘双手合十，不停地念叨着。 就在这时，王会计也挤了过来，他看到井底的水珠，眼睛瞪得溜圆：“这……这是真的？昨天还啥都没有呢！”他忽然看向狗剩子一家，“老李，你们昨天就在这儿忙活，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爹往前一步，挡在狗剩子身前：“啥叫搞鬼？这是俺家豆子从山里求来的机缘！”他把狗剩子遇到仙长，得到土精的事说了出来，当然，隐去了老黄牛开口和灵鹿显灵的部分，只说是山中一位隐世的老药翁指点，给了能引水的奇物。 村民们听了，有的半信半疑，有的却露出了激动的神色。村西头的张奶奶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过来，拉着狗剩子的手：“豆子娃，你说的是真的？那老神仙还说啥了？这水能浇地不？” 张奶奶的儿子去年去闯关东，没了音讯，家里就她一个孤寡老人，几亩薄田旱得裂了缝，眼瞅着就要饿死了。狗剩子看着她满是皱纹的脸，心里发酸，肯定地说：“张奶奶，县长说了，这水不仅能喝，浇地还能让庄稼活过来，让土地变肥沃呢！” “真的？”张奶奶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浑浊的眼泪涌了出来，“那可真是祖宗保佑啊！” 人群里炸开了锅。“要是真能浇地，今年冬天就有盼头了！”“俺家那几亩玉米，还能救回来不？”“豆子娃，你快说说，这水啥时候能满上来？” 狗剩子想起老人的话，大声说：“仙长说，三天之内必有甘泉涌出，现在才刚有点水，再过两天，肯定能满到井口！” “那俺们等着！”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虽然还有人心里打鼓，但看着井底实实在在的水珠，谁也不愿错过这丝希望。 接下来的两天，村民们几乎都守在枯井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井底。狗剩子每天都去看，只见水珠越聚越多，小水洼变成了水潭，水位一点点往上涨，到了第三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井里时，“咕嘟”一声，一股清冽的泉水从井底猛地涌了出来，像一条白色的小龙，很快就漫到了井口，还在不停地往外冒。 “出水了！真的出水了！”村民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有人激动得跳进了旁边的泥地里，有人跪在井边，双手捧起泉水就往嘴里送。 “甜的！是甜的！”一个汉子大喊着，眼泪混着泉水往下流，“比山里的泉水还甜！” 狗剩子和爹娘站在人群里，看着这股救命的泉水，眼圈都红了。娘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地说：“多亏了你，豆子，多亏了你啊……” 泉水涌出来后，村民们立刻找来木桶、水缸，排着队打水。村长也赶来了，他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脸上刻满了风霜，看到这口复活的井，激动得直搓手：“赶紧！各家各户先挑水存着，然后组织人，把水渠挖通，先浇村里最靠后的那片玉米地！” 村民们干劲十足，以前饿得起不来床的，现在也像打了鸡血一样，拿起锄头、铁锹就去挖水渠。狗剩子也跟着帮忙，他现在力气大了不少，拿起铁锹挖土，比村里的半大孩子还快，引得不少人啧啧称奇。 “老李，你家豆子这是咋了？去山里一趟，力气见长啊！”有人笑着问爹。 爹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拍着胸脯：“俺儿子有福气，得了仙长指点，不仅有力气，还长了本事呢！” 水渠很快就挖通了。当清冽的泉水顺着水渠流进干裂的玉米地时，村民们都屏住了呼吸，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枯黄的玉米秆子，像是被注入了生命，慢慢挺直了腰杆，叶子边缘渐渐泛起了绿意。 “活了！真的活了！”张奶奶激动得直拍手，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接下来的几天，泉水一直不停地涌着，村民们轮流浇水，把村里所有的田地都浇了一遍。奇迹发生了，原本干裂的土地变得湿润肥沃，枯黄的庄稼都转了绿，长势一天比一天好。狗剩子家的几亩地更是神奇，地里的玉米长得又高又壮，叶片绿油油的，比别人家的高出一大截，玉米粒也饱满得快要裂开。 村里人都说，这是狗剩子的善心感动了山神，才降下这救命的泉水。以前对他家不太待见的，现在见了面都客客气气的，张奶奶更是每天都送个热乎的窝头过来，说是给“小神仙”补身子。 这天，狗剩子正在地里帮爹除草，忽然看到村口来了几个骑马的人，为首的正是那个被爹打跑的人贩子。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拉了拉爹的衣角：“爹，你看！” 爹抬头一看，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这狗东西还敢来！” 人贩子带着两个帮手，径直来到狗剩子家的地头，勒住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姓李的，”人贩子一脸横肉，眼神阴鸷，“听说你家走了狗屎运，井里出了水，地里的庄稼也活了？” 爹把狗剩子护在身后，冷冷地说：“俺家的事，与你无关。你赶紧走，不然俺不客气了！” “不客气？”人贩子嗤笑一声，“当初可是你们求着俺买你儿子，现在反悔了，还打了俺的人，这笔账咋算？”他眼睛扫过绿油油的玉米地，露出贪婪的神色，“要么，把你家这几亩地给俺，这事就算了；要么，就把你儿子交出来，不然，俺拆了你家的房子！” 周围干活的村民听到动静，都围了过来，一个个怒目而视。“你这人贩子，还有脸来！”“就是，赶紧滚！”“再不走，俺们不客气了！” 人贩子却不怕，他身后的两个帮手都是练过的，身材高大，手里还拿着棍子。“一群穷鬼，还想跟俺斗？”人贩子说着，从马上跳下来，伸手就要去抓狗剩子。 爹赶紧把狗剩子推开，自己迎了上去，挥拳就打。可人贩子常年在外厮混，身手比爹灵活，几下就把爹推倒在地。“爹！”狗剩子大喊一声，冲了上去。 他想起老人教的“靠山拳”，吸气沉腰，躲过了人贩子抓来的手，然后使出“老树盘根”，稳稳地站在地上，接着一拳打出，正是“猛虎下山”，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人贩子的肚子上。 “哎哟！”人贩子没想到这十岁的娃娃力气这么大，疼得弯下了腰。狗剩子趁胜追击，又使出“拨云见日”，抓住他的胳膊一拧，只听“咔嚓”一声，人贩子疼得惨叫起来，胳膊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着。 这几下兔起鹘落，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村民们都看呆了，谁也没想到，平时瘦弱的狗剩子，竟然有这么好的身手。 那两个帮手见状，拿着棍子就冲了上来。狗剩子也不慌，按照老人教的法门，呼吸沉稳，脚步灵活，在两人之间穿梭，避开棍子的同时，时不时出拳反击。他的拳头虽然不大，但带着一股巧劲，打在人身上，又酸又麻。 没过一会儿，那两个帮手就被他打得鼻青脸肿，手里的棍子也掉在了地上，再也不敢上前。 人贩子捂着断臂，看着狗剩子，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你……你是人是鬼？” “俺是你爷爷！”狗剩子怒喝一声，“再敢来俺村祸害人，俺打断你的另一条腿！” 人贩子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多留，带着两个帮手，连滚爬爬地爬上马，狼狈不堪地跑了。 村民们爆发出热烈的欢呼，纷纷围上来，拍着狗剩子的肩膀：“豆子娃，好样的！”“真是长大了！能保护爹娘了！” 爹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儿子，眼里满是骄傲和欣慰，抹了把脸上的泥，嘿嘿地笑了。 经过这件事，村里人更佩服狗剩子了。大家都说，这孩子不仅心善，还有本事，将来肯定有大出息。而那口枯井里的泉水，也成了村里的宝贝，被大家叫做“福泉”。村民们按照狗剩子说的，不再乱挖山，也不再往河里倒秽物，还自发组织起来，在山上种了不少树。 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地里的庄稼获得了大丰收，玉米结得又大又饱满，高粱红得像火，豆子也颗粒饱满。村民们不仅填饱了肚子，还有了余粮，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狗剩子每天除了帮家里干活，就练习老人教的呼吸法门和拳脚功夫，身体越来越壮，身手也越来越灵活。他还经常去看老黄，老黄虽然再也没开口说过话，但精神头很好，吃的草也多了，看到狗剩子，总是会亲昵地蹭蹭他的手。
更新时间：2025-11-06 02: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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