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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是林晚,活在阴影里我叫林晚,一九九八年,我考上了这所南方最负盛名的大学。我的名字,仿佛一个预言。我的人生,总是比别人晚一步,也总是活在晦暗的夜晚,看不到太阳。我有一个秘密,一个连我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怪病。我会毫无征兆地感到剧痛。有时是手腕突然传来骨裂般的锐痛,有时是胸口闷得像被巨石碾过,有时是偏头痛发作,能让我在深夜里,把头往墙上撞。去医院检查,结果永远是——一切正常。医生用怜悯又无奈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是一个靠幻想病痛来博取同情的偏执狂。久而久之,我学会了沉默。把所有突如其来的痛苦,都当成是人生的一部分,默默忍受,然后,吞咽下去。直到我遇见了夏清浅,和沈聿。夏清浅是神话。她是我们外语系的系花,是所有男生午夜梦回的白月光。她家世显赫,成绩优异,长得像一幅精雕细琢的仕女图,永远穿着洁白的连衣裙,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她唯一的缺点,就是身体不好。人人都说,上帝是公平的,给了她一切,却也给了她一副林黛玉般的病弱身子。她会经常性地头晕、心悸,偶尔会不小心摔倒,扭伤脚踝。而沈聿,是守护神话的神。他是学生会主席,是法学系的天之骄子,是这座校园里,与夏清浅唯一能够并驾齐驱的存在。他永远都站在夏清浅身边,目光所及,皆是她一人。他会在她头晕时,第一时间扶住她;会在她摔倒时,用所有人都看得到的焦急和心疼,将她抱起,冲向医务室。他们是校园里最登对的金童玉女,是所有人艳羡的焦点。而我,只是台下,最不起眼的那个观众。不,或许连观众都算不上。因为很快,我就发现,我的存在,与他们之间,有着一种诡异而残忍的联系。那是一个深秋的午后,体育课测八百米。夏清浅因为身体原因,早就请了假,正坐在跑道边的树荫下,和沈聿轻声说着话。而我,和所有普通女生一样,在跑道上挥洒汗水。跑到第二圈的时候,夏清浅许是坐久了腿麻,站起来时,脚下趔趄了一下。沈聿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动作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她对他笑了笑,说没事。可就在她趔趄的那一瞬间,跑道上的我,却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向前扑倒。我的右脚脚踝,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就好像,我刚刚的奔跑,不是踩在塑胶跑道上,而是踩进了一个捕兽夹里。同学和老师都围了上来。送到医务室,拍了片子。结果是——右脚踝,粉碎性骨折。医生看着片子,又看了看我,一脸的不可思议。“同学,你这是从几楼跳下来了?只是跑步,怎么可能会摔成这样?”我无法回答。我只看到,窗外,沈聿正小心翼翼地,背着只是“脚麻”了的夏清浅,慢慢地走在落满梧桐叶的林荫道上。他的侧脸,英俊而专注。而她的笑脸,幸福而明媚。他们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像一幅完美的油画。而我,躺在惨白的病床上,独自忍受着这莫名其妙的,钻心刺骨的痛。那一刻,一个荒诞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破土而出。我的痛,好像和夏清浅,有关。2 他眼中的垃圾这个荒诞的念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被一次又一次,用最残忍的方式,验证了。夏清浅在图书馆看书,看得久了,揉了揉眼睛,抱怨光线有些刺眼。而在另一个角落里整理书籍的我,会突然感到双眼一阵针扎般的刺痛,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半天都睁不开眼。夏清浅吃坏了东西,在寝室里微微皱眉,觉得胃有些不舒服。而我,会在食堂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毫无征兆地呕吐起来,把胃酸都吐出来,最后被室友架着送进医院,诊断为急性肠胃炎。夏清浅熬夜准备论文,第二天早上,精神不济地打了个哈欠。而我,会在去上课的路上,直接昏倒在地。我成了我们学校最著名的“病秧子”和“戏精”。大家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嘲讽。“你看,又是那个林晚,一天到晚病恹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得了什么绝症。”“她就是故意的吧?夏清浅哪里不舒服,她就跟着哪里不舒服,是想模仿系花,来吸引沈聿学长的注意吗?”“东施效颦,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真是恶心。”这些流言蜚语,像无形的刀子,刀刀割在我的心上。我百口莫辩。因为,连我自己,都无法解释这诡异的一切。我只能更加沉默,更加边缘,像一只生活在下水道里的老鼠,努力地把自己藏起来。直到那天,我被沈聿,亲手从阴沟里,揪了出来,扔在了太阳底下,接受他最残忍的审判。那是一个冬天,下了我们市十年不遇的一场暴雪。夏清浅站在宿舍楼下,穿着一件单薄的羊绒大衣,冻得瑟瑟发抖,却固执地不肯上楼。因为,她把一份很重要的论文初稿,忘在了几十公里外的家里。她明天就要交,急得快要哭了。沈聿心疼得无以复加,立刻就要开车去帮她取。但他的车,被大雪堵在了路上,一时半会儿根本过不来。就在这时,他看见了我。我刚从图书馆出来,抱着一摞厚厚的书,准备回寝室。他径直向我走来。那是我第一次,和他离得那么近。我能看清他挺拔的鼻梁,和他那双漆黑如墨的,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然后,我听到了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喂,你。”他用下巴指了指我怀里的书。“你叫林晚,是吧?我记得你,那个一天到晚模仿清浅的跟屁虫。”他的声音,比这漫天的风雪,还要冷。“我不管你之前是安的什么心。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他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百元大钞,像扔垃圾一样,扔在我面前的雪地里。“坐公交车,去这个地址,把一份文件拿回来。”他把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塞进我的手里。“两个小时之内,必须回来。否则,后果自负。”我的手,被冻得通红,此刻,却像是被火炭烫了一下。这是,何等的羞辱。“我……”我张了张嘴,想拒绝。“怎么?你不愿意?”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林晚,别给脸不要脸。让你去,是看得起你。能为清浅做事,是你这种人,八辈子修不来的福气。”他身后的夏清浅,也怯生生地走了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袖。“阿聿,你别这样……外面雪太大了,太危险了……林晚同学她……”“你别管!”沈聿立刻打断她,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维护,“就是因为雪大,我才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至于她,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皮糙肉厚,冻不坏!”乡下来的土包子。皮糙肉厚。我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看着夏清浅那副楚楚可怜,却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的模样,一股莫名的怒火,涌了上来。“好,我去。”我没有去捡地上的钱。我只是,把怀里的书,默默地放在旁边的石凳上,然后,转身,走进了茫茫的风雪里。我的身后,传来了沈聿对夏清浅的,温柔的安慰声。“好了,清浅,我们上楼去等。我给你泡了热可可,别冻坏了。”我的眼泪,在转身的瞬间,夺眶而出,然后,又在凛冽的寒风中,迅速凝结成冰。3 代价那是我人生中最漫长,也最寒冷的两个小时。我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在那个陌生的富人区,找到了夏清浅的家。别墅的管家,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了我很久,才把那份用精美文件夹装着的文件,交给我。回去的路上,暴雪更大了。公交车停运了。我看着手机上,所剩无几的时间,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在雪地里,奔跑了起来。十几公里的路。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肺部像火烧一样疼。我摔倒了无数次,每一次,都立刻爬起来,继续跑。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超时。我不想,再给他任何,羞辱我的理由。当我浑身湿透,像一个雪人一样,出现在他们宿舍楼下时,距离他规定的时间,还差三分钟。我把那份完好无损的文件夹,交给了他。他看了一眼手表,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也没有丝毫赞许,只有理所当然的冷漠。“算你识相。”说完,他便拿着文件,转身,急匆匆地上楼,去向他的白月光,邀功去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问过我一句,冷不冷。也没有说过一句,谢谢。我站在空无一人的雪地里,感觉全身的热量,都在一点一点地流失。那天晚上,我发了高烧。四十度。并发了急性肺炎。在医院的病床上,我烧得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我躺了整整一个星期。等我再回到学校时,我听到了一个消息。夏清浅那篇被我拼死取回来的论文,获得了全国大学生论文竞赛的一等奖。而她,因为受了“风寒”,在宿舍里休息了两天,就又变得活蹦乱跳。她所谓的“风寒”,代价是,我差点死在医院里。这件事,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开始相信,我那个荒诞的猜测,是真的。我开始了一项隐秘的,长达两年的“研究”。我像一个偷窥狂,一个变态,用我所有的课余时间,去观察夏清浅,记录她的一言一行。同时,也记录我自己身体的,每一次疼痛。我在一本厚厚的笔记本上,建立了两个时间轴。一个,属于夏清浅。一个,属于我。【九月十二日,下午三点。夏清浅练习芭蕾舞,脚尖轻微磨破。—— 林晚,同时间,右脚脚背出现不明原因的大面积淤青,行走困难。】【十月五日,晚上九点。夏清浅喝了口冰水,觉得牙齿有些敏感。—— 林晚,同时间,牙龈突然肿痛出血,引发牙髓炎,半边脸都肿了。】【十一月二十三日,上午十点。沈聿因为一个误会,对夏清浅说了一句重话,夏清浅眼圈红了,感到“心痛”。—— 林晚,同时间,在图书馆里突发心绞痛,被救护车拉走,诊断为心律不齐。】记录越详细,我的心,就越冷。我终于百分之百地确定了。我,林晚,就是夏清浅的“影子”。一个活生生的,为她承担所有痛苦、疾病、和灾祸的,人形容器。她所有微不足道的“不适”,都会以十倍、百倍的烈度,转移到我的身上。她享受着阳光,而我,替她承担了阳光下所有的阴影。凭什么?这个世界,TMD凭什么?!我拿着那本写满了残忍真相的笔记本,冲出了学校。我找到了本市最有名的一位,研究玄学和民俗的老教授。我把我的故事,当成一个“朋友的经历”,告诉了他。老教授听完,沉默了很久很久。他从书架的最深处,翻出了一本早已泛黄的,线装的古籍。书页上,画着诡异的符文。他指着其中一篇,对我说道:“古有‘同命蛊’,亦有‘嫁灾人’。你说的这种情况,在古籍中,被称为‘映生’,或‘影身’。”“两个八字极近,命格却一阳一阴的人,在机缘巧合之下,命运的轨迹会发生重叠。阳者,为‘光’,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享无边气运。阴者,为‘影’,承载所有厄运与伤痛,为‘光’的宿主,扫清一切障碍。”“简单来说,你那个朋友,就是另一个女孩的‘人肉挡箭牌’。”人肉挡箭牌……这个词,比我能想到的,任何一个词语,都要精准,都要残忍。“那……那有办法,可以解除这种……‘映生’吗?”我用颤抖的声音问。“有。”老教授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书上记载了一种仪式,名为‘割影’。”“割裂影身,重塑命格。但这个仪式,极其凶险。它需要‘影’之一方,在一个特定的时辰,用自己的血,画下‘离魂符’,然后,承受住所有积攒的厄运,在一瞬间的反噬。”“那痛苦,相当于你过去所承受的所有伤痛,叠加在一起,于一刹那爆发。九死一生。扛过去了,从此海阔天空,天高任鸟飞。扛不住,当场魂飞烟灭,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九死一生。我看着老教授,笑了。对我来说,现在的生活,和死,又有什么区别?至少,死,还有解脱的可能。我向老教授,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您。”我,已经做出了决定。4 最后的稻草做出决定的那个晚上,我睡了四年来,最安稳的一觉。没有突如其来的疼痛,没有光怪陆离的噩梦。当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她畏惧。我开始为我的“割影”仪式,做准备。我需要等待一个时机。一个日月无光,阴气最重的“晦日”。根据老教授的推算,最近的一个晦日,就在一个月后。在这一个月里,我平静地,过着我的生活。上课,去图书馆,回宿舍。我不再去刻意地躲避沈聿和夏清浅,因为他们在我眼中,已经和路边的石头,没有任何区别。我对沈聿那点可怜的,早已被践踏得不成样子的暗恋,也彻底烟消云散了。我现在,看他,就像看一坨,曾经粘在鞋底,让我感到恶心,现在终于被我刮掉的,狗屎。可命运,似乎非要在我离开前,再给我上演一出,最恶劣的戏剧。学校要举办二十周年校庆晚会。夏清浅理所当然地,被选为了女主持人。而沈聿,是晚会的总导演。晚会的前一天,搭建舞台的时候,出事了。一盏巨大的,固定在顶棚上的水晶吊灯,因为工人的操作失误,固定螺丝松动,摇摇欲坠。而当时,夏清浅和沈聿,正在舞台正下方,对流程。我是第一个发现异常的。因为,就在螺丝松动的那一刻,一股强烈的心悸,伴随着一种天灵盖即将被掀开的,恐怖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我知道,这是“映生”在向我发出最高级别的警报。如果那盏灯砸下来,夏清浅,最多只是受到惊吓,或者被一些碎玻璃划伤。而我,林晚,会在同一时间,死于非命。可能是突发脑溢血,可能是心脏骤停。总之,我会替她,承受那致命的一击。我看着台上的那对璧人,他们还在旁若无人地,讨论着台词。他们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我的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走。去他妈的。你们俩,一起死了才好。可我的脚,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我恨他们。但我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一条生命,在我面前消逝。即便,那条生命,是以吸食我的生命为代价,才得以延续的。“小心!”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然后,我冲了过去。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离我最近的夏清浅,狠狠地推了出去。几乎是同一时间。“轰——”那盏重达上百公斤的水晶吊灯,轰然坠落!我被巨大的气浪掀翻在地。世界,在我眼前,变成了一片血红。5 你的命,还给你我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里。万幸,吊灯坠落的中心点,离我还有一段距离。我只是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伤了手臂和后背,外加严重的脑震荡。死不了。我躺在病床上,自嘲地笑了笑。看来,老天爷都觉得,让我这么轻易地死去,太便宜我了。它要我,亲手,斩断这一切。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是沈聿。他看起来有些狼狈,额头上还贴着纱布。吊灯坠落时,他为了保护夏清浅,也被一些碎片波及了。他站在我的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上,是我看了四年,都无比熟悉的,厌恶和冰冷。“林晚。”他开口了,声音沙哑。我以为,他至少会问一句,我的伤势。或者,说一句,谢谢。然而,我还是高估了他的人性。他说:“清浅受到了惊吓,医生说她需要静养。校庆晚会的主持人,临时缺了一个。”我看着他,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你,”他指着我,“既然你这么喜欢模仿她,那么,你就替她,上台主持吧。”我的脑子,嗡嗡作响。我以为我听错了。替她,上台主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我当然知道。”他冷笑一声,“怎么?不情不愿?林晚,我警告你,别得寸进尺。如果不是你突然发疯冲过去,清浅根本不会受惊!这件事,你本来就有责任!”“现在,让你替她上台,是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你应该感恩戴德!”感恩戴德?赎罪?哈哈哈哈哈哈……我,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笑得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疼得我龇牙咧嘴,却依然停不下来。这就是我,豁出性命,救下的人。在他们眼里,我的牺牲,我的善良,我的一切,都是别有用心的,下贱的表演。我的命,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好。真好。谢谢你,沈聿。谢谢你,用这最后,也是最残忍的一刀,彻底斩断了我心中,对这个世界,残存的,最后一丝留恋。“好啊。”我止住笑,平静地看着他,眼中,是一片死寂的,彻骨的寒。“我答应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什么条件?你还敢跟我谈条件?”他皱起了眉头。“你,沈聿,还有你的心上人,夏清浅。你们俩,欠我一条命。”“从今天起,你们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这一点。”“见到我,要像见到你们的救命恩人一样,恭恭敬敬。我要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得做什么。”“做得到吗?”沈聿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让他和夏清浅,向我这个他们最瞧不起的人,低头?这比杀了他还难受。但,校庆晚会迫在眉睫,所有的校领导、媒体、重要嘉宾都会出席,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他死死地盯着我,过了很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好。”我笑了。沈聿,夏清浅。这是你们,欠我的。在游戏结束前,我要把你们施加在我身上的一切,一点一点地,讨回来。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我成了校园里,最诡异的存在。我拖着一身的伤,每天拄着拐杖,在沈聿的“搀扶”下,去排练厅,背主持稿。夏清浅,则必须每天准时,为我送来一日三餐,并且,亲手喂我。校园里所有的人,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们三个人。他们想不通,为什么一向高高在上的沈聿和夏清浅,会对我这个“跟屁虫”,如此“卑躬屈膝”。只有他们俩自己,心里清楚,那种屈辱和不甘,是何等的噬心刻骨。每一次,沈聿被迫弯下腰,向我伸出手时,他眼中的杀意,都几乎要凝成实质。每一次,夏清浅端着饭碗,对我说“林晚同学,请用餐”时,她那张纯洁无瑕的脸上,都会闪过一丝怨毒。我欣赏着他们的表情,心中,没有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我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导演,冷漠地,操控着这两个可悲的木偶,上演着这出荒诞的复仇剧。终于,到了校庆晚会的这一天。也终于,到了我和这本书约定的,“晦日”。上台前,在后台的化妆间里。沈聿最后一次,来找我。“林晚,今晚结束之后,我希望你,能从我们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他的声音,压抑着怒火。“如你所愿。”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淡淡地说道。镜子里,我的脸,苍白得像一张纸。但我对着那张脸,露出了一个,极尽灿烂的笑容。沈聿,夏清浅。我,林晚,马上就要消失了。但同时,我也将带走,你们赖以为生的,所有的阳光。准备好,迎接你们真正的,漫漫长夜了吗?6 割影晚会的舞台,灯火辉煌。我穿着借来的,并不合身的礼服,站在聚光灯下,念着那些华丽而空洞的台词。我的搭档,是另一位学生会干部。他几次想找我互动,都被我冰冷的眼神,给逼了回去。我的目光,穿过黑暗的观众席,精准地,落在了第一排的某个位置上。那里,坐着沈聿和夏清浅。夏清浅的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但攥紧的拳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甘。沈聿则面无表情地看着舞台,眼神,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湖水。晚会流程,过半。午夜,十二点。晦日,子时。到了。一股突如其来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千百倍的剧痛,猛地攫住了我的心脏!我的眼前,瞬间一黑。我知道,“割影”仪式的反噬,开始了。我强撑着,念完了最后一句台词。然后,对我的搭档,和台下的所有人,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却又无比释然的笑容。“抱歉,我有些不舒服,先失陪一下。”说完,我没有走下舞台,而是转身,走进了舞台的后台。那里,有一个临时的,无人的杂物间。这是我,为自己选择的,最后的战场。我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落在地。反噬的痛苦,如同海啸一般,席卷了我的四肢百骸。我感觉,我身上的每一根骨G头,都在被一寸寸地敲碎。我的五脏六腑,都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疯狂地搅动。我的灵魂,仿佛被扔进了一台绞肉机里。疼。好疼。我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声惨叫。血腥味,在口腔里,迅速蔓延。我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早就准备好的,小小的银质刻刀。我撩起衣袖。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在我的手腕上,一笔一划地,刻下了那个老教授教给我的,“离魂符”。符文的最后一笔,完成的瞬间。“嗡——”我仿佛听见,我灵魂的深处,传来一声,清脆的,枷锁断裂的声音。紧接着。我过去二十年,所承受的所有痛苦、所有疾病、所有伤害……那些被我强行压抑的,本该属于夏清浅的,所有的“厄运”,在这一刻,化作了一股黑色的,肉眼可见的洪流,疯狂地,向着它的“原主人”,奔涌而去!而我,在失去所有“负累”的同时,也失去了所有,生命的力气。我的身体,像一个被抽空了所有能量的电池,迅速地,冷却,僵硬。我的意识,渐渐沉入无边的黑暗。在彻底失去知觉前,我好像听见了外面传来的,无数人的惊呼声。其中,夹杂着沈聿,撕心裂肺的,惊恐的叫喊。“清浅!清浅——!”原来,报应,来得这么快啊。我笑了。沈聿,你慢慢地,去守护你那,破碎的神话吧。至于我,林晚。从今以后,你,我,两不相欠。7 真相我“死”了。在校庆晚会的后台杂物间里,被发现的时候,身体已经冰冷。法医鉴定,死因:突发性心力衰竭。一个年轻的,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陨落了。没有激起太大的波澜。在这个人才济济的校园里,一个像我这样,边缘、孤僻、不讨喜的女生的死亡,就像是一片落叶,掉进了湖里,只泛起了一圈小小的涟d漪,很快,就消失不见。而与此同时,另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席卷这座校园。夏清浅,在晚会现场,当着所有校领导和媒体的面,突然毫无征兆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昏倒在地。送到医院,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检查。最终,确诊为——先天性心脏病、阵发性癫痫、重度抑郁症、以及,多种罕见的,免疫系统缺陷疾病。仿佛,潘多拉的魔盒,在她身上,被彻底打开了。过去二十年,她所享受的,那些不属于她的健康、幸运、和阳光,在同一时间,以最残忍的方式,向她,讨还了本息。她不再是那个光芒万丈的女神了。她成了一个需要终身与药物和病痛为伴的,易碎的,玻璃娃娃。沈聿,彻底慌了。他动用了家里所有的关系,请来了全国最好的专家,为夏清浅会诊。但,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无能为力。这些病,根植在她的基因里,是她的“命”。之前没有发作,已经是医学上的奇迹。沈聿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像一个疯子,日夜守在夏清浅的病床前,看着她被病痛折磨得,日益憔悴,形容枯槁。他看着她因为药物的副作用,大把大把地掉头发。看着她因为癫痫的发作,在病床上痛苦地抽搐,咬伤自己的舌头。看着她因为抑郁症,用绝望的眼神,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他心中那座名为“爱情”的,华丽的宫殿,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一点一点地,布满了裂痕,摇摇欲坠。他开始,控制不住地,想起另一个人。那个,总是默默忍受着痛苦,却从不言语的,林晚。她的脚踝,是怎么骨折的?她的眼睛,为什么会突然刺痛?她为什么会,毫无征兆地,在他面前,昏倒在地?一个个,被他刻意忽略,被他嗤之以鼻的,诡异的画面,像潮水一般,涌上他的心头。他心中,那个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荒诞的猜测,越来越清晰。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冲回了学校。他找到了我的辅导员,用强硬的态度,要走了我所有的个人资料,和我那间,还没来得及被清空的,宿舍的钥匙。他打开了我那落满灰尘的,书桌的抽屉。然后,他看到了那本,厚厚的,写满了字的,笔记本。他翻开了第一页。那两条并列的,清晰的,属于我和夏清浅的,命运的时间轴,像两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地,插进了他的眼睛里。他一页,一页地,翻下去。他的手,开始发抖。他的脸,血色褪尽,变得惨白如纸。当他看到,我在【水晶灯坠落】那一天的记录时——【林晚预测:夏清浅受惊,轻微划伤。代价:林晚,当场死亡。】 【实际结果:林晚推开夏清浅。代价:林晚,重度脑震荡,全身多处划伤。】——他的呼吸,彻底停滞了。原来,她救的,不只是夏清浅。她也救了,差点就失去夏清浅的,他自己。而他,回报她的,是什么?是羞辱,是逼迫,是那一句,冷酷到毫无人性的,“你应该感恩戴德”。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字迹潦草,仿佛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写下的。【沈聿,夏清浅。】 【我的命,还给你们了。】 【我的痛,也一并,都还给你们了。】“砰。”笔记本,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在地。他“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那冰冷的,空无一人的床前。他抱着头,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绝望的野兽,发出了,压抑了许久的,痛苦的哀嚎。“啊——!!”他终于明白了。他明白了一切。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奋不顾身的飞蛾。也真的有,感受不到温暖的,篝火。他所以为的,夏清浅的光芒,不过是,林晚的痛苦,所折射出来的,虚假的幻影。他亲手,守护了三年的,所谓“爱情”,从头到尾,都是建立在,另一个女孩,地狱般的,苦难之上。而他,就是那个最残忍的,刽子手。是他,一刀一刀地,将那个,默默为他们承受了所有黑暗的女孩,凌迟处死。悔恨。无边无际的悔恨,像黑色的潮水,将他彻底吞噬。8 你的爱,太脏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也是最毒的,噬骨散。五年后。我以一个新的身份,“苏星”,站在了米兰时装周的舞台上。当年,我的“死亡”,其实是一场骗局。那个懂玄学的老教授,在我进行“割影”仪式前,就找到了我。他算出我命不该绝,提前联系了我在南方的远房亲戚,并帮我伪造了“心力衰竭”的死亡证明。在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的时候,我被秘密地,送出了那座,带给我无尽伤痛的城市。我在南方的一个小镇,休养了整整一年。没有了“映生”的链接,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我再也没有体会过,那种莫名其妙的疼痛。我终于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睡一个安稳觉,跑一次步,迎着阳光,自由地呼吸。那种感觉,宛如新生。身体康复后,我用我打工攒下的所有积蓄,出国,去学习我一直以来,最热爱的,时装设计。我把过去所有的痛苦、压抑、和绝望,都化作了创作的灵感。我的设计,带着一种浴火重生般的,决绝和力量,很快,就在国际舞台上,崭露头角。这一次,我作为亚洲新锐设计师的代表,回国,参加一场商业晚宴。晚宴上,众星云集,觥筹交错。我穿着自己设计的,一身黑色丝绒长裙,游刃有余地,和各位商业大佬,谈笑风生。现在的我,早已不是五年前那个,卑微、怯懦、活在阴影里的,林晚。我是苏星。为自己而闪耀的,星辰。就在我转身,准备去取一杯香槟时,我的手腕,突然被一个人,死死地抓住了。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我皱着眉,回头。然后,我看到了他。沈聿。五年不见,他变了很多。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校园天骄。他瘦了很多,眼窝深陷,下巴上,是青黑的胡茬。那双曾经冷漠的眼睛里,此刻,布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疯狂的,病态的执拗。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用目光,在我的脸上,刻下一个洞。“……林晚?”他叫着那个,早已被我抛弃的名字,声音沙哑得,像两片砂纸,在摩擦。我用力,想把手抽回来。他却攥得更紧了。“是你……真的是你……你没死……”他眼中的狂喜,几乎要溢出来。“晚晚……我的晚晚……”他突然,用一种极其肉麻的,令人作呕的语气,叫着我。我的胃里,一阵翻涌。“先生,”我强忍着恶心,用最疏离的,公式化的语气,说道,“您认错人了。请您,放手。”“我不放!”他固执地,像个疯子,“我再也不会放手了!晚晚,跟我回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这五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我把公司卖了,我把所有的钱都捐了,我一直在找你!”“我爱你啊,晚晚!我现在才明白,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爱?他说,他爱我?我看着他这张,写满了“深情”和“悔恨”的脸,只觉得,无比的可笑和讽F刺。“沈聿。”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我这五年来,最想对他说的话。“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一条,被主人抛弃后,又摇着尾巴,跑回来的,丧家之犬。”他的身体,猛地一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你的爱?”我冷笑一声,“是把我当成别人的替身,肆意践踏?是眼睁睁看着我,为别人承受伤痛,却冷眼旁观,甚至,加以羞辱?”“是逼着我,去给你那高贵的心上人,当牛做马,差点死在风雪里?”“还是,在我豁出命,救了你们之后,得到的,那一句,冰冷的‘你应该感恩戴德’?”我每说一句,他的脸色,就更白一分。到最后,他已经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下。“沈聿,收起你那份,迟来了五年的,廉价的深情吧。”“它太脏了。”“我嫌恶心。”说完,我不再看他,用尽全力,甩开了他的手。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撞倒了旁边的一排香槟塔。“哗啦——”玻璃碎裂的声音,清脆,而悦耳。像我当年,亲手斩断枷锁时,听到的,天籁之音。宴会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我没有理会这片混乱,转身,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门口,一个穿着温润,气质儒雅的男人,正靠在车边,对我微笑着。是我在国外认识的,心理医生,也是我的,现任男友。他走过来,自然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肩上,为我隔绝了身后的,所有喧嚣。“结束了?”他问。“嗯。”我对他,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容。“都结束了。”我最后一次,回头,看了一眼。透过宴会厅的玻璃门,我看到,沈聿,那个曾经毁了我整个青春的男人,正跪在,一地狼藉的玻璃碎片中,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痛哭失声。而那个,据说,早已被他送去国外疗养的,夏清浅,此刻,正坐在轮椅上,被人从角落里推了出来。她远远地,看着我,脸上,是和我当年一样,了无生气的,麻木的绝望。多可悲啊。你们的盛宴,散场了。而我的人生,才刚刚,拉开序幕。这一次,所有的灯光,都只为我一个人,而亮起。
更新时间:2025-07-07 06:4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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