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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回车祸前三天,我平静地收拾好楚濂和紫菱出轨的证据。记者会上紫菱那句“楚濂是我的过去,云帆是我的未来”还在耳边灼烧。车祸当天,我目送载着楚濂、紫菱、费云帆和我父母的巴士坠下悬崖。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时,我撑开黑伞挡住飞溅的雨水。“现在,你们都是我的过去了。”---冰冷、锐利、无情。无数闪光灯像手术刀,切割着我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次咔嚓声,都精准地剜下一块肉。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虚伪眼泪混合的腥甜气味,令人作呕。我端坐在轮椅上,左腿的位置,只有一片空荡荡的、被精心熨烫过的裤管褶皱。它被妥帖地安置着,像一个沉默而巨大的讽刺,衬得台上那几张悲戚的面孔愈发滑稽。镁光灯汇聚的中心,我那亲爱的妹妹汪紫菱,正绽放着一朵凄楚又坚韧的小白花笑容。她微微侧着头,泪光恰到好处地悬在睫毛上,摇摇欲坠,却始终不肯落下,将那份楚楚可怜演绎到了极致。她纤细白皙的手,此刻正被费云帆那只保养得宜、戴着名贵腕表的手紧紧包裹着,仿佛她是什么稀世珍宝。“我知道,我伤了姐姐的心。”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扩散开来,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哽咽,回荡在死寂的会场里,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毒的针,“可是,楚濂……”她顿了顿,目光深情地投向旁边脸色灰败、眼神躲闪的楚濂,又迅速转回台下,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楚濂是我的过去!是我无法割舍的、刻骨铭心的爱!”台下一片吸气声。记者们的镜头贪婪地对准她,捕捉着这惊世骇俗的宣言。紫菱深吸一口气,仿佛汲取了莫大的勇气,将另一只手覆在费云帆的手背上,姿态亲昵而充满占有欲地依偎过去,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布胜利的尖利:“而云帆!他就是我的未来!是我黑暗里的灯塔,是我唯一的救赎和依靠!”“灯塔”费云帆适时地收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脸上是那种成功人士特有的、掌控一切的沉稳和包容。他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台下,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悲悯,最终落在我身上。“绿萍,”他开口,声音低沉醇厚,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事已至此,紫菱和楚濂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我们都知道,意外已经发生,无可挽回。”他顿了顿,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你失去的,是一条腿。而紫菱……”他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砸向我,“她失去的,是她视若生命的爱情,是她整个青春的寄托和梦想!那痛苦,你无法想象!”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如同实质的锁链,试图将我彻底束缚、钉死在“宽容”的十字架上:“你还有舞蹈之外的人生可以重新开始,有我们所有人的关心。可紫菱的心,已经碎过一次了。作为姐姐,难道不应该用你宽广的胸怀,原谅这对苦命的年轻人吗?给他们一个弥补过错、重新开始的机会?”“原谅他们!绿萍,原谅他们!”母亲尖利刺耳的声音猛地撕裂了费云帆刻意营造的悲情氛围,她从旁边扑过来,保养得宜的手死死抓住我的轮椅扶手,指甲几乎要抠进金属里。她的脸因为激动和某种扭曲的正义感而涨得通红,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显得狼狈又疯狂,“你看看紫菱!她比你痛苦一百倍!她是你妹妹啊!她只是太年轻,不懂事,被爱情冲昏了头!一条腿而已,养好了照样能活!可你妹妹的心死了!她的爱情被你毁了!你还要怎样?非要逼死她吗?”父亲站在母亲身后,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几次想开口,最终只是沉重地叹息一声,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默认了这场对我单方面的凌迟。闪光灯再次疯狂地爆闪,像无数只冰冷的眼睛,贪婪地记录着这“感人至深”的姐妹情深和“宽宏大量”的劝诫。那些光点在我视网膜上留下灼烧般的印记,与紫菱那句“楚濂是我的过去,云帆是我的未来!”一起,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烫进我的灵魂深处,滋滋作响,冒出屈辱和恨意的青烟。过去?未来?他们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抹杀了我的人生,我的爱情,我为之付出生命的舞蹈!用我的血肉,铺就他们通往“幸福未来”的康庄大道?“啊——!”喉咙深处爆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嘶喊,我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扑过去,撕碎那张伪善的脸!身体却猛地向前栽倒,轮椅失去平衡——“砰!”后脑勺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剧痛伴随着无尽的黑暗瞬间吞噬了我。那冰冷,比记者会场的空调冷气更刺骨,深入骨髓。***黑暗中,意识像沉船,缓慢地、一点一点从冰冷刺骨的海底向上浮升。首先恢复的是听觉,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遥远而模糊,带着一种不真实的宁静。然后是触觉,身体陷在一种极度柔软的包裹里,身下是熟悉的、带着阳光晒过味道的埃及棉床单的细腻触感。我猛地睁开眼。刺目的、带着暖意的晨光,毫无遮拦地从宽大的落地窗外倾泻进来,在地板上铺开一片耀眼的金色。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属于清晨的草木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我惯用的那款橙花香薰的味道。没有消毒水。没有闪光灯。没有那令人窒息的、混合着虚伪眼泪的腥甜气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我猛地掀开被子,动作因为极致的恐惧和不敢置信而带着剧烈的颤抖。视线急切地、贪婪地投向自己的左腿——修长,笔直,皮肤光滑紧致,在晨光下泛着健康莹润的光泽。它完好无损地连接在我的身体上!我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脚趾蜷缩时牵动肌肉的细微力量感。不是梦!那锥心刺骨的痛,那深入骨髓的恨,那被全世界抛弃的冰冷绝望,真实得如同昨日!我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光滑的木地板上,那真实的触感从脚底直冲头顶。几步冲到梳妆台前,巨大的镜面清晰映出我的脸。年轻,饱满,毫无憔悴之色。皮肤光洁,眼神……眼神深处却沉淀着连我自己都感到心惊的、浓稠得化不开的冰冷恨意。镜中人穿着丝质睡裙,身姿挺拔,正是那个光芒万丈、被誉为“舞坛明日之星”的汪绿萍。目光扫过梳妆台上电子日历显示的日期。心,骤然沉到谷底,随即又被一股更尖锐、更冰冷的狂潮托起。三天后!就是三天后!那条该死的盘山公路!那辆该死的旅游巴士!那场被他们轻描淡写为“意外”、却彻底碾碎了我人生的车祸!时间……时间竟如此慷慨!给了我复仇的入场券!一股奇异的、近乎冰封的平静取代了最初的狂乱。血液似乎不再奔流,而是凝固成了尖锐的冰棱,带着凛冽的寒意,在血管里缓慢地移动。我走到窗边,猛地拉开厚重的窗帘,让更多的阳光涌入,却驱不散心底那片浓重的阴影。窗外的世界生机勃勃,鸟语花香。我的世界,却已提前进入寒冬。好,很好。既然命运给了我重来的机会,既然那些所谓的“亲人”早已用他们的背叛和残忍为我铺好了通往地狱的路……那就一起下去吧。这一次,换你们来品尝这地狱的滋味。***接下来的三天,我像一个最精密的仪器,分毫不差地运行着。白天,我依旧去舞团排练。音乐响起,身体随着指令做出最完美的伸展、跳跃、旋转。每一个动作都无可挑剔,肌肉记忆忠实地执行着大脑的命令。汗水浸湿练功服,贴在皮肤上,带来黏腻的真实感。只是,镜子里的那双眼睛,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团长夸我状态奇佳,眼神里有了“更深刻的东西”。他不懂,那不是艺术的升华,那是地狱之火淬炼出的寒冰。排练的间隙,我去了楚濂工作的医院。没有靠近,只是坐在医院对面街角咖啡馆的露天座位上,点了一杯黑咖啡。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像淬毒的刀刃。下午三点,目标出现。楚濂换下了白大褂,穿着休闲装,步履匆匆地走出医院大门。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焦灼和隐秘兴奋的神情,不时低头看表。他没有走向停车场,反而拐进了医院旁边一条相对僻静的林荫道。我端起咖啡杯,杯沿遮住了嘴角一丝冰冷的弧度。目光不动声色地追随着他。几分钟后,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林荫道的另一头,小跑着扑进楚濂张开的怀抱。是紫菱。他们紧紧相拥,楚濂急切地低头吻她,紫菱则仰着脸,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回应得热烈而忘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们身上,构成一幅“美好”得刺眼的偷情画卷。“咔嚓。”微不可闻的快门声淹没在咖啡馆的背景音乐里。手机屏幕忠实地定格了这一幕。角度完美,清晰度足够分辨出两张意乱情迷的脸。我没有再看第二眼,收起手机,留下咖啡钱,起身离开。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晚上,费云帆作为“世交”和“投资人”,邀请我们全家在他新开的法餐厅“云境”用餐。水晶吊灯折射出炫目的光,银质餐具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父亲和费云帆低声交谈着股市和地产,母亲则喋喋不休地夸赞着紫菱最近画的一幅“充满灵气”的涂鸦,言语间满是宠溺。“我们紫菱啊,心思就是太敏感细腻了,”母亲舀了一勺鹅肝,目光扫过我,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比较,“不像绿萍,就知道跳舞,硬邦邦的。女孩子啊,还是要像紫菱这样,懂得生活,懂得情感才可爱。”紫菱适时地低下头,脸颊微红,露出一个羞涩又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目光却飞快地、带着钩子般瞥向坐在斜对面的费云帆。费云帆正优雅地切割着牛排,接收到她的目光,嘴角勾起一丝了然于胸的、属于猎人的微笑,端起酒杯,向她微微致意。我看着眼前这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画面,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刀叉切割着盘子里鲜嫩的鳕鱼,动作机械而精准。在母亲又一次试图把话题引向紫菱的“艺术天赋”时,我放下刀叉,用餐巾轻轻沾了沾嘴角。“妈,”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餐厅轻柔的背景音乐,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我微微侧头,看向母亲,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日常琐事,“今天排练结束早,我去医院找楚濂,想约他晚上看电影。”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了。母亲脸上的笑容僵住。父亲切牛排的手停在了半空。费云帆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紫菱猛地抬起头,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那双总是盛满无辜水光的大眼睛里,瞬间涌起巨大的惊恐,像被猎人枪口指住的小鹿。“结果,”我顿了顿,目光从母亲震惊的脸,缓缓移到紫菱那失去血色的脸上,像冰冷的探针,一寸寸地刮过,“在住院部后面的小花园里,看到他和紫菱抱在一起。”我的语气依旧平淡,甚至带上了一丝困惑,“吻得……难舍难分。紫菱的裙子后背拉链都开了大半。”“嗡——”紫菱手里的叉子掉在昂贵的骨瓷盘子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嘴唇哆嗦着,眼泪瞬间决堤,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不……不是的!姐姐你……你看错了!”她尖叫起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猛地扑向旁边的母亲,死死抓住母亲的手臂,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妈!我没有!姐姐她污蔑我!她嫉妒我!一定是她看错了!你相信我啊妈!”她哭得撕心裂肺,语无伦次。母亲也慌了神,脸色由红转白又转青,她下意识地搂住哭成泪人的紫菱,目光惊疑不定地在我和紫菱之间来回扫视,嘴唇哆嗦着:“绿萍!你……你胡说什么!这种话怎么能乱说!紫菱是你妹妹!她怎么会……”“乱说?”我轻轻嗤笑一声,那笑声在死寂的餐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冰冷。我慢条斯理地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手机,解锁,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然后,我将屏幕转向他们,正对着母亲和紫菱的方向。屏幕上,高清放大的照片,清晰地展示着那条林荫小径上,楚濂和紫菱忘情拥吻的画面。楚濂的手甚至已经探入了紫菱凌乱的衣衫下摆。光线、角度、人物表情,都无可辩驳。“啊——!”紫菱发出一声短促的、濒死般的尖叫,猛地捂住脸,身体彻底瘫软在母亲怀里,只剩下剧烈的、绝望的抽泣。母亲看着手机屏幕,眼睛瞪得滚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她搂着紫菱的手臂在发抖,眼神从最初的震惊、不信,迅速转变为一种被背叛的狂怒和……深深的难堪。父亲猛地放下刀叉,发出“哐当”一声大响,他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死死地盯着我手机上的照片,又猛地转向缩在母亲怀里瑟瑟发抖的紫菱,额头上青筋暴跳。费云帆脸上的从容和掌控感第一次消失了。他放下了酒杯,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我,又扫过崩溃的紫菱和失魂落魄的楚家父母,眼神深处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惊愕、算计、还有一丝被愚弄的愠怒。餐厅里只剩下紫菱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哭泣声,和众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水晶吊灯的光芒似乎都变得冰冷刺骨。我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平静地收回手机,放回包里。拿起餐巾,再次优雅地擦了擦嘴角,仿佛刚才只是分享了一张无关紧要的风景照。“我吃好了。”我站起身,椅腿摩擦地板发出轻微的声响。我的目光掠过这一张张或惊骇、或崩溃、或愤怒的脸,最终,停留在费云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上,嘴角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费叔叔,”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嘲讽,“看来您这位‘未来’的灯塔,光芒所照之处,还有些……见不得光的影子呢。”说完,我不再理会身后死一般的寂静和紫菱陡然拔高的、更加凄厉的哭嚎,转身,脊背挺得笔直,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出了这令人作呕的“云境”。复仇的序曲,已经奏响。好戏,才刚刚开始。***三天后的清晨,天空阴沉得如同浸透了墨汁的破布,厚重低垂的云层压在头顶,闷得人喘不过气。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水汽,预示着一场酝酿已久的大雨。我站在落地镜前,最后一次审视自己。一身简洁的黑色运动装,衬得皮肤愈发苍白。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那双深不见底、只剩寒潭死水的眼睛。我拿起梳妆台上那把沉重的车钥匙——那是父亲淘汰下来的旧吉普,底盘高,马力足,更重要的是,它足够不起眼,且从未出现在家庭集体出行的名单里。没有看身后这座华丽却冰冷的牢笼一眼,我转身下楼,脚步无声而坚定。目标地点:城郊盘山公路,九曲十八弯中最险要的那段“断魂崖”。前世,那辆失控的旅游大巴,就是在这里将我的人生撞得粉碎。时间还早,盘山公路上车辆稀少。我将吉普车停在距离“断魂崖”最佳观测点几百米外一个隐蔽的废弃岔路口。熄火,降下车窗。冰冷潮湿的山风立刻灌了进来,带着泥土和草木腐烂的气息。等待。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粘稠而缓慢。雨点终于开始坠落,起初是稀疏的几滴,沉重地砸在车顶,发出闷响。很快,雨势转急,噼里啪啦,天地间拉起一片灰白色的雨幕,将远处的山峦和近处的树木都冲刷得模糊不清。雨刷器徒劳地在挡风玻璃上左右摇摆,视野一片混沌。来了。引擎的轰鸣声穿透雨幕,由远及近。一辆车身涂着“云帆旅游”字样的崭新豪华巴士,像一头笨拙的钢铁巨兽,在湿滑的盘山公路上缓慢地爬行转弯。巨大的车身在狭窄的弯道上显得格外笨重和不稳定。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似乎停止了跳动,随即又被一种冰冷的、近乎窒息的兴奋攥紧。指尖用力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提醒着我此刻的真实。透过雨幕和巴士宽大的车窗,我清晰地看到了他们。前排靠窗的位置,紫菱那张苍白的小脸紧贴着冰冷的玻璃,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雨景,像一尊失魂落魄的瓷娃娃。她的身边,坐着母亲。母亲正焦躁地侧着身子,嘴唇不停地开合,显然在对紫菱进行着某种激烈的训斥或安抚,一只手还用力地抓着紫菱的手臂。紫菱只是麻木地听着,毫无反应。隔着过道,是父亲和费云帆。父亲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双手抱胸,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湿滑的路面,周身散发着低气压。费云帆则靠窗坐着,姿态看似放松,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目光深沉地望着窗外飞逝的雨景,侧脸线条绷紧,带着一种山雨欲来前的压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显然,那晚餐厅的“炸弹”和之后几天的混乱,让这位掌控欲极强的“救世主”也感到了失控的烦躁。楚濂呢?我微微眯起眼,目光在后排搜寻。找到了。他独自一人缩在巴士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头深深地埋着,双手插在头发里,肩膀垮塌,整个人散发着浓重的颓丧和绝望气息,与这辆崭新豪华的巴士格格不入。像一只被彻底抛弃的丧家之犬。巴士在湿滑的弯道上艰难地调整着方向,庞大的车身带着一种不祥的笨拙感向内倾斜。就是现在!我猛地按下手机上一个预设好的快捷拨号键。号码,是楚濂的。尖锐的手机铃声,即使在嘈杂的雨声和引擎声中,也清晰地穿透了巴士内部沉闷的空气。后排那个颓废的身影猛地一颤,像被电流击中。楚濂抬起头,茫然地摸出手机。当他看清屏幕上跳跃的、那个让他魂牵梦绕又恐惧万分的名字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他几乎是颤抖着,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本能,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死死贴在耳边。我的嘴唇贴近吉普车冰冷的车窗,声音透过听筒,清晰地、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如同情人般幽怨又绝望的哭腔,送进楚濂的耳朵:“楚濂…救我…紫菱…紫菱她出事了!就在这辆车上!她…她割腕了!流了好多血!快!快让司机停车!救她!求你快救她啊!她不行了——!”“什么?!紫菱!!”楚濂的嘶吼声瞬间炸裂,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绝望,像一头被刺穿心脏的困兽。他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向前踉跄,眼睛死死瞪向前排紫菱的方向,目眦欲裂!这声突如其来的、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嘶吼,如同在密闭的巴士空间里引爆了一颗炸弹!“紫菱?!”母亲第一个反应过来,尖叫着扑向身边的女儿,疯狂地摇晃她,“紫菱!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妈啊!你说话啊!”紫菱原本只是麻木失神,被母亲这突如其来的剧烈摇晃和哭喊彻底弄懵了,她茫然地看着母亲扭曲惊恐的脸,下意识地想挣脱:“妈…我没事啊…你干什么…”“血!好多血!”楚濂已经彻底疯了,他根本看不清前排的具体情况,只看到母亲扑在紫菱身上哭喊摇晃,紫菱似乎毫无反应(在他被恐惧蒙蔽的眼里就是濒死状态)。他脑子里只剩下我那句“割腕了!流了好多血!她不行了!”的凄厉哭喊。求生的本能和对紫菱那点扭曲的“真爱”瞬间压倒了一切理智!“停车!快停车!!紫菱要死了!!”他狂吼着,像一头彻底失去控制的野兽,双眼赤红,不顾一切地朝着驾驶座的方向猛冲过去!他只有一个念头:必须立刻停车救紫菱!“先生!你干什么!危险!快回座位!”司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透过后视镜看到一个人影疯狂地扑过来,他下意识地猛打方向盘试图躲避,同时脚下慌乱地去踩刹车!致命的错误!湿滑的盘山弯道!急打方向盘!急踩刹车!巨大的离心力和湿滑的路面瞬间让这辆笨重的巴士彻底失去了控制!“啊——!!!”“天啊——!!”惊恐绝望的尖叫声瞬间充斥了整个车厢!伴随着金属扭曲、玻璃爆裂的恐怖巨响!失控的巴士像一匹脱缰的疯马,车头猛地向外甩去,狠狠撞向弯道外侧那低矮、象征性的石质护栏!脆弱的护栏如同纸糊般应声粉碎!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我坐在吉普车里,隔着冰冷的车窗和密集的雨幕,清晰地看到:母亲在巨大的惯性下,像一片枯叶般被狠狠甩离座位,头颅重重地撞在前排坚硬的金属扶手上,发出沉闷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她脸上那惊骇欲绝的表情瞬间定格,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费云帆试图抓住什么固定自己,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他那张总是带着掌控一切神情的脸,在巴士冲破护栏、车头向下倾斜的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彻底撕裂。他昂贵的西装被破碎飞溅的车窗玻璃划开无数道口子,身体不受控制地随着翻滚的车体猛烈撞击。父亲徒劳地伸出手,似乎想抓住旁边的费云帆,或是想抓住虚无的空气。他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抛起,又狠狠掼在扭曲变形的车顶内壁上,发出沉重的闷响,随即被翻滚的车体彻底吞没。楚濂,那个始作俑者,在扑向驾驶座的半途,就被失控翻滚的巴士狠狠甩向后方。他的身体像断线的木偶,在狭窄的空间里被反复撞击、挤压,骨骼碎裂的声音被淹没在巨大的噪音中。最后一眼,是他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紫菱的方向,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茫然?似乎到死,他都没明白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而紫菱……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的尖叫。在巴士撞破护栏、车头猛然下坠的瞬间,巨大的惯性将她娇小的身体像炮弹一样狠狠抛向前方!她纤细的脖颈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脆生生地撞在了前排座椅那坚硬冰冷的金属靠背顶端!“咔嚓。”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脆响,穿透了翻滚撞击的轰鸣,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她那双总是盛满无辜泪水、此刻却只剩下无边恐惧和茫然的大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像两颗骤然熄灭的玻璃珠子。身体软软地垂下,像一只被折断脖颈的白天鹅。豪华的巴士,翻滚着,裹挟着里面所有的绝望、恐惧、悔恨和不甘,如同一颗燃烧的陨石,沉重地、义无反顾地栽向断魂崖下那深不见底、被雨雾笼罩的深渊!“轰隆隆——!!!”巨大的撞击声和金属撕裂声从崖底沉闷地传来,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紧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哗啦啦的雨声,无情地冲刷着崖壁上新鲜的泥土、碎石和几片被撕裂的、印着“云帆旅游”的蓝色车体碎片。一切都结束了。前世将我拖入地狱的巴士,这一次,满载着我的仇人,坠入了真正的地狱深渊。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带着山间的寒意。我推开车门,撑开那把准备好的纯黑色长柄伞。伞面“嘭”地一声在头顶张开,隔绝了冰冷的雨水,也隔绝了崖底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雨,更大了。密集的雨线连接着灰暗的天空和泥泞的大地,将悬崖边那狰狞的豁口冲刷得一片狼藉。崖底死寂无声,只有雨水冲刷泥土碎石发出的单调哗响,像一场迟来的、冰冷的哀乐。我撑着黑伞,一步步走向悬崖边缘。每一步都踩在湿滑粘腻的泥土上,留下清晰的印记,又迅速被雨水填满、抹平。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金属的焦糊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被雨水稀释却依旧顽固钻入鼻腔的……铁锈般的甜腥。那是血的味道。站在断裂的护栏边缘,我微微探身向下望去。陡峭的崖壁被翻滚的巴士剐蹭出大片刺眼的土黄色伤痕,像一道丑陋的伤疤。崖底,扭曲变形的蓝色巴士残骸静静地躺在乱石和泥水中,如同一具巨大的、支离破碎的金属尸体。车窗玻璃尽碎,黑洞洞的窗口像一张张无声呐喊的嘴。车体严重变形、撕裂,一些零件散落在周围,浸泡在浑浊的血水里,那血水正被雨水不断冲刷,蜿蜒着流向更深的谷底。没有呼救声。没有呻吟。只有彻底的、绝对的死寂。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终于由远及近,撕破了雨幕的沉闷,像一把钝刀子割裂着空气。红蓝交替的警灯光芒,穿透密集的雨线,在湿漉漉的崖壁和公路上投下跳跃的、冰冷的光斑。我没有回头。雨水敲打着黑色的伞面,发出密集而沉闷的声响,像无数细小的鼓点,敲打在心上。这声音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喧嚣,也隔绝了心底最后一丝属于“汪绿萍”的软弱和温度。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山雨特有的凛冽和崖底飘来的死亡气息。我缓缓闭上眼,前世记者发布会上的一幕幕,如同淬毒的胶片,在眼前飞速闪回。闪光灯刺目的白炽光芒,灼烧着皮肤。紫菱那张挂着泪珠、却难掩得意和宣示主权的脸,红唇开合:“楚濂是我的过去!云帆是我的未来!”费云帆那居高临下、带着施舍般悲悯的眼神,和他那句如同冰锥刺入心脏的审判:“你失去的,只是一条腿。而紫菱失去的,是她视若生命的爱情!”母亲歇斯底里的哭喊,指甲几乎要抠进轮椅的金属里:“原谅他们!一条腿而已!紫菱比你痛苦一百倍!”父亲那沉重疲惫、最终选择背过身去的叹息……还有楚濂那躲闪的、充满愧疚却毫无担当的眼神……那些声音,那些面孔,那些将他们所谓的“痛苦”凌驾于我血肉之上的无耻言辞……此刻,都被崖底这片彻底的死寂所取代。“呜哇——呜哇——”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我身后的公路上。急促的脚步声、混乱的呼喊声、对讲机的电流杂音……属于人间的喧嚣和徒劳的救援,终于抵达了这片刚刚吞噬了所有“痛苦”的地狱入口。我缓缓睁开眼。眼底深处,最后一丝属于过去的波澜,也彻底归于一片荒芜的冰原。那冰原之下,埋葬着名为“汪绿萍”的舞者,她的梦想,她的爱情,她的亲情,她那条被轻飘飘定义为“只是一条腿”的左腿,以及……所有曾经将她钉在“受害者”祭坛上的刽子手们。黑伞稳稳地隔绝了冰冷的雨,也隔绝了身后那片混乱嘈杂的“生”的世界。我微微侧过头,目光仿佛穿透雨幕和时空,投向崖底那片无声的、散发着血腥与金属锈蚀气息的废墟。唇瓣微启,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雨声,落入自己耳中,也落入这片刚刚完成复仇的土地:“现在……”冰冷的字眼,带着终结一切的力量,清晰地砸落在伞面上,与雨水混合。“你们都是我的过去了。”
更新时间:2025-07-07 06:22:17 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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