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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归乡疑云拖拉机在坑洼的土路上癫狂地蹦跳,最后一次剧震后,熄了火,吐出最后一口浑浊的黑烟。牛奋青从后斗抓着冰冷的铁皮翻下来,胶鞋底踩在乌鸦岭熟悉的灰褐色泥地里,扬起一小片尘土。他站直身,下意识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已经有些磨损的塑料框眼镜。眼前的山坳比他记忆中更加阴沉。灰蒙蒙的天幕压得很低,将整个村庄裹进一片陈旧的暗黄里。雨水刚刚停歇,空气潮湿凝重,混杂着土腥、沤烂的秸秆和牲口粪便的混合气味。几缕湿透的炊烟从零散的土坯房顶歪歪扭扭地冒出来,像是垂死的叹息。没有鸡鸣,没有犬吠,只有一片令人心头闷堵的、近乎死寂的宁静。“大学生!奋青侄儿!可把你盼回来咧!”一个尖利突兀的嗓音刺破了寂静,如同钝刀刮过生锈的铁片。牛奋青回头,看见大脚婶正从自家柴门里窜出来,一双裹着泥浆的大脚片子踩在烂泥里扑哧作响。她脸上挂着一种黏稠的笑意,眼睛飞快地在牛奋青洗得发白的旧衬衫、他背上那个磨破了边的帆布书包上来回刮过,像在掂量牲口的分量。“哎哟哟,城里念了大学就是不一样,白净多了!”嘴里说着亲热话,眼神却是凉飕飕的,像初冬的井水。“大脚婶。”牛奋青勉强扯了扯嘴角,点点头。心里那点对故乡模糊的暖意,被这眼神和这死寂冲得七零八落。远处,墙根下似乎还隐着几个身影,模模糊糊,看不真切脸,只感觉几道同样冰冷的视线粘在自己背上,像附骨之疽。他想起过世多年爹娘坟头的蒿草,大概也有这么高了,心口莫名地窒了一下。“走走走!”大脚婶亲热地过来扯他胳膊,力气大得惊人,“老财叔和乡亲们都在祠堂等着给你接风哩!‘最高规格’!就等你大学生咧!”不由分说地把他往前拽。所谓的祠堂,不过是一间更大、更破败、顶上瓦片残缺不全的土房子。门楣上方一块歪斜的木牌,漆皮早已剥落殆尽,隐约还能辨出个“公”字。里面弥漫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厚重油腻的肉臊、劣质粮食白酒的冲鼻辛辣、潮湿木头腐烂的气息,还有一股长久未打扫的、属于人群聚集的体味和霉味。几张破破烂烂、满是油腻污垢的长条木桌被胡乱拼在一起,上面铺着一块同样肮脏不堪的红塑料布,好几处破洞漏出底下的木头。一盏挂在房梁上、缠着灰网的白炽灯发出昏黄刺目的光,几只不知名的飞虫发疯似的绕着灯泡撞击,发出沉闷的砰砰声。祠堂里已经挤满了人。烟雾缭绕,熏得人眼睛发辣。汉子们大多敞着怀,露着晒成酱紫色的胸膛,粗声大气地划着拳。女人们围着,脸上带着一种麻木的兴奋,低声议论着什么,目光却时不时飘过来,落在牛奋青身上,带着一种看稀罕物件似的好奇,以及更深处某种无法言喻的东西。正上方,一个穿着崭新却沾满了油点子的蓝色涤卡中山装、脑门油光锃亮的胖子——村长王老财,像个土皇帝似的踞在唯一一把有靠背的破藤椅上。他那张堆满横肉的脸上挂着一种极其标准的笑容,三角眼眯缝着,眼底深处却像幽深的泥潭,看不见半点暖意。他慢悠悠地拍着手:“好!好!咱乌鸦岭几十年才出个真大学生!给祖宗长脸咧!来来来,奋青侄儿,坐这儿!跟三舅公挨着!”王老财一边说,一边用粗短的手指头,在油腻腻的方桌上画了个无形的圈:“瞧瞧!最高规格!大学生回家,光宗耀祖!咱村里不能亏待了!你看这肉!”他嗓门猛地拔高,指向桌子正中央一个粗糙的、能当脸盆使的大黑陶盆。盆里小山一样堆着酱红色的肉块。厚厚的油汁凝固在上面,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一种可疑的、黏腻的光泽。粗犷的骨茬支棱着,是猪头骨特有的粗蛮形状。“这肉厚实!咱过年才能这么敞开了吃!专门给你备下的!”王老财语气亲昵得近乎夸张,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制力,“吃了这肉,才叫真正回了家,没忘本!”他探过肥硕的上身,手里的竹筷油腻腻的,精准地从肉山里夹起一片最大、油汪最厚、酱色最重的猪脸肉。浑浊粘稠的肉汁顺着肉片边缘滴落,在油污的塑料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褐色的污迹。那片厚肉被强行塞进了牛奋青面前缺了口的粗陶碗里。“来,大学生!给三舅公个面子!尝尝!”王老财的三角眼死死盯着他,笑容里渗出一股寒意,“这可是咱乌鸦岭最高的敬意!”“对!大学生尝尝!”大脚婶尖笑着帮腔,声音刮得人耳膜疼,眼神却闪烁着凶光。“城里学生娃怕是没吃过这么实在的!”村西头的王三炮,敞着满是汗毛的胸膛,一口黄牙咧着,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在他身上刮过,尤其在他脚上那双磨损的胶鞋上停留了一瞬。角落的阴影里,牛奋青那个远房表叔王福没吭声,脸上那道长长的刀疤在摇曳的灯影下像条扭动的蜈蚣,只有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片肉上,祠堂里的喧嚣诡异地低落下去。白炽灯的嗡嗡声和飞虫的撞击声变得格外刺耳。空气黏稠得如同凝固的猪油。2 毒肉惊魂牛奋青胃里一阵翻搅。他看着碗里那片油腻丑陋的“最高敬意”,心沉得像压了块冰冷的巨石。这不只是一块肉。这是试探,是圈套,是投名状。吃了,就成了这“实诚”里的一部分;不吃……他僵硬地拿起筷子,指尖冰凉。筷尖在那片油亮肥厚的肉上微微一顿。就在接触到的瞬间——死亡!冰冷、撕裂、融化般的剧痛!幻象如洪流冲垮了堤坝!浑浊的毒液在他的喉咙里燃烧!视线模糊发黑!他像一截被伐倒的烂木头,重重摔在祠堂冰冷的泥地上!青砖地面的寒意刺入骨髓!“瓦!这瓦片子成色好啊!俺家东厢房顶上那点破玩意儿,早就该换了!这几间屋的瓦全揭下来,正好顶用!”大脚婶那尖刀般的声音,清晰地刮着他的意识!“说啥瓦!他爹留下来那几分自留地才叫宝贝!靠着水渠那片,划拉划拉就挨上俺家苞米地了!三炮,你说咋分?”另一个粗嘎的声音在头顶争论。黏腻滚烫的东西溅到脸上!是什么?血?油脂?视线里一片猩红!寒光闪过!是斧头的影子!沉重的、钝器劈开骨肉筋络的闷响!咔嚓!清晰的骨骼碎裂声!“……这腿!归俺!筋头巴脑的煮汤才香!”王福压抑着兴奋的低吼传来,带着刀疤都兴奋的扭曲感!他感觉自己的右腿被巨力拉扯、分离!剧痛淹没了所有!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无尽的黑暗冰冷卷来!不!凭什么?!寒窗苦读,满怀热忱,带回的是一碗毒肉、一把分尸的斧头?!这片生养了他的破土,竟是要把他连骨头带血都嚼碎咽下才甘心的豺狼窝?!滔天的不甘和灭顶的恨意如同火山,在灵魂彻底熄灭前的最后一瞬,轰然炸裂!他要让这些啃噬他骨血的畜生,都下地狱!【检测到极致怨念……求生意志超频……符合绑定要求……】【献祭核心系统启动……】【绑定成功。宿主:牛奋青。时间坐标已锁定:死亡前3小时00分00秒。】【初次强制任务:【逆转命运】发布。目标:王老财(村长)。方式:强制交换“最高规格”的祝福(酒)。道具:[三步归西]浓缩酒液已激活。时限:60分钟。失败:意识抹杀。】那冰寒彻骨、毫无情绪的机械音如同烧红的铁钎,猛地钉入他破碎的灵魂深处!轰——!冰冷的地面、弥漫的腥臭、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消失!感官像被粗暴地从冰窟拽回沸油!灼热的灯光刺得眼睛剧痛!劣质酒气和油腻肉味混合的浊臭猛地冲进鼻腔!尖锐的划拳声、嘈杂的笑骂声、油腻的咀嚼声轰然灌入双耳!他猛地吸气!身体好好地坐在油腻的长条板凳上!两条腿稳稳踩在泥地上!手里捧着一碗劣质地瓜烧!浑浊的酒液散发着刺鼻的怪味。时间真的倒流了!回到了屠宰场开启前的三小时!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动,每一次撞击都带着前一刻被活活分食的怨毒。恐惧和狂喜如同冰火在血管里对冲!他强迫自己低头,装作被酒气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甲深深掐进另一只手掌的皮肉里,借着那点锐痛压下几乎烧穿理智的杀意。不能乱!绝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祠堂里每一张挂着油腻笑容的脸,都是饿狼!他清晰地感知到意识中那个冰冷的存在——“献祭核心系统”。它需要一个祭品,血色的祭品!3 酒中诡计“……大学生?咋的?这点子酒就顶不住了?”王老财带着浓重烟草味的粗嘎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催促,“来来来,酒先放放!先尝尝三舅公给你夹的肉!凉了可就糟蹋好东西了!”他那三角眼里催促的意味浓得像化不开的墨。系统道具已在袖中——一片冰冷的金属薄片。牛奋青猛地又吸了两口气,终于止住了咳嗽。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强行挤出的、酒意上涌般的茫然和迟钝。汗珠从发际渗出。他没动筷子。在王老财脸色彻底沉下来之前,在周围那些目光变得更具压迫性之前,牛奋青动了。不是去碰那肉。他沾着泥灰的手指,有些笨拙地,缓慢地,拿起了桌上那个和他碗同样粗糙的、油腻腻的黑陶酒壶。酒壶入手冰凉沉重。就在他手指用力攥紧壶把的瞬间,袖中的金属薄片如同有了生命,无声无息地滑落,贴紧掌心,然后猛地一热!一股阴寒的冰冷触感闪电般透过皮肤,沿着他的手臂钻入酒壶!酒壶的内壁似乎极其短暂地微不可察地凉了一下,旋即恢复如常。【道具激活确认。[三步归西]加载完毕。】系统的确认音冰冷无情。成了!心脏在狂跳,血液在燃烧,全身的肌肉却紧绷如弓弦,压制住每一丝可能泄露情绪的细微颤动。在所有人错愕、不解、甚至带上一丝怀疑的注视下,牛奋青慢慢地、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破旧的木凳子脚在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他一手扶着油腻的桌沿,身体微微前倾,仿佛借着酒力在努力站直。另一只手却稳稳地、以一种无法被拒绝的坚定姿态,端起了刚刚倒满的那碗浑浊的地瓜烧。浑浊的眼睛透过碗沿,死死地盯住王老财那张油腻的脸。牛奋青的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僵硬、甚至带着点书呆子气的、讨好似的笑容。“三…三舅公……”他的声音沙哑干涩,音量不大,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祠堂短暂的安静,“我爹……我娘……当年没了的时候……总念叨……多亏了村里,多亏了您老照应……”这句话如同寒冰炸入滚油!王老财脸上的那点伪装的笑容瞬间冻结!三角眼里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完全超出掌控的惊怒和狼狈!牛奋青爹娘?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怎么死的?谁“照应”了?几个核心村民——大脚婶、王三炮,连阴影里的王福——脸上的笑也僵住了,眼神飞快地碰撞,里面涌动着惊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整个祠堂死寂一片。连后灶烧火的噼啪声都仿佛被瞬间抽远。那“照应”两个字,像冰冷的石块,狠狠砸进了平静的水面,荡开一圈圈压抑的涟漪。牛奋青对这一切恍如未觉。他端着那碗酒,身体竭力前倾,似乎要把自己的“敬意”送到村长面前。“今天您这么大阵仗……这么‘最高规格’的肉……”他突然扬高了声音,带着一种醉汉似的突兀豪情,甚至盖过了后半句话:“我牛奋青……敬您!干了!”他动作大得吓人,手臂猛地向后一扬,作势就要将满碗的酒灌进喉咙!像极了一个没见过世面、硬要充好汉的愣头青。碗沿堪堪碰到嘴唇边缘的那千钧一发之际——“啊——!!!”牛奋青发出一声短促惊恐到了极点的怪叫!动作像是被雷劈中般骤停在半空!他那双刚刚还带着醉意的浑浊眼睛,此刻死死地、惊恐万分地瞪圆了,死死盯住碗口边缘!嘴唇哆嗦得像狂风中的落叶,整张脸瞬间褪尽血色,惨白如纸!“酒……酒!!”他惊怖到了极点,声音都变了调,像被掐住脖子的猫,“有东西!酒……酒里有东西!”端着酒碗的手如同得了疟疾,剧烈地抖动着!浑浊的酒液在破碗里疯狂地晃荡、泼溅,浑浊的白沫甩在油污的塑料布上,迅速洇开几处深褐色的、丑陋的湿痕。“绿……绿的!活的!游过去了!!”他声嘶力竭地尖叫,声音刺穿凝固的空气,眼神涣散绝望到了极点!祠堂里猛地炸开了锅!“啥?!大学生你胡说啥呢?!”“啥东西?!哪有啥东西?!”大脚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腾地蹦起来,撞得身后凳子哗啦翻倒。王老财的脸色瞬间由黑转青!他眼睛也死死盯住了牛奋青手中的破碗,那几滴洇开的酒渍在他眼里放得巨大,如同凝固的毒血!“放屁!”他暴怒地咆哮,声如破锣,震得房梁上的灰簌簌下落,“牛奋青!你发什么酒疯!这酒是俺亲自……”“我没疯!真有东西!三舅公!真的!”牛奋青全身筛糠似的抖,语无伦次地喊着,带着哭腔,像是恐惧到了极点被逼到绝路。他状若疯癫地,一步三晃,几乎是连滚爬带撞地冲到王老财面前!双手把那还在剧烈晃荡、酒水只剩一个碗底的破碗,不由分说地、带着一种绝望求助般的混乱,猛地怼到王老财眼前!“三舅公!您老见多识广!德高望重!您……您看看!您尝尝!您替大伙验验!这酒是不是有毒?!”他绝望地嘶喊着,将那句“德高望重”咬得极重。碗底残余的一点浊酒剧烈晃动。油腻的酒液中,在白炽灯刺眼的光线下,一个极其微小、诡异的漩涡中心,在浑浊的酒沫翻涌间,猛地一闪!一抹比苍蝇屎更刺眼、更纯粹的、阴惨惨的绿光!像深渊里毒虫临死前恶毒的凝眸!快!一闪即逝!但这一抹诡异的幽绿,却分毫不差地扎进了王老财瞪大的三角眼里!也扎进了旁边所有伸长了脖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村民眼中!王老财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从尾椎骨猛地炸开,直冲天灵盖!怎么可能?!这酒……这酒是他自家地窖的!早上他还尝了一小口!难道……真的有人想趁乱……连他一起……?!电光火石间,无数阴暗狠毒的念头毒蛇般在他脑中噬咬!怀疑的目光瞬间扫过脸色同样煞白的会计李有财,扫过隔壁桌似乎神情古怪的王福……“老财叔……那……那是啥……”王三炮的声音带上了真正的恐惧,破了音。大脚婶也吓得尖声附和:“邪……邪门了!大学生在外头学啥妖法了?!”“放你娘的屁!”王老财目眦欲裂,一巴掌狠狠拍在油腻的桌面上!碗盘叮当乱跳!他必须立刻证明!必须把这小子泼过来的脏水,原路泼回去!不管酒里是什么,他都要立刻堵住这裂口!否则他这村长……就完了!“给老子拿来!”一声压抑着无尽暴戾的低吼,王老财那只布满老茧的粗手,带着一股腥风,猛地劈下!粗糙的手指带着油腻和巨大的力气,狠狠抓住了牛奋青手中那个破碗!指尖用力到发白!酒碗被粗暴夺过,残余的酒液被剧烈的震动又晃荡出几滴!祠堂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窒息。几十双眼睛死死盯着那只破碗,盯着王老财。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气、油腻肉香、和一股冰冷的、令人皮肤起栗的恐惧。王老财腮帮子的横肉突突地跳着。他看看碗底那可怜的一小汪、浑浊如同黄汤的酒水,又看看旁边抖如筛糠、满脸绝望鼻涕眼泪的牛奋青。是这小子搞的鬼?还是……真有别人?每一个可能都带着剧毒!时间像是凝固的沥青,沉重到令人窒息。牛奋青半弯着腰,凌乱的头发遮住了眼睛,身体还在神经质地小幅度颤抖,但那只藏在桌下的手,指甲深深抠进了木凳子坚韧的木头里。心跳,沉重如战鼓,在胸腔里一下下撞击着死亡的倒计时。三小时……只剩下最后一点点。4 村长之死王老财的目光扫过牛奋青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又狠狠剐过周围村民惊疑不定、恐惧猜忌的眼神。脸上的横肉猛地一横,凶戾压倒了所有的疑虑!他猛地端起碗——不是一饮而尽那种气魄,而是带着一种困兽般的凶狠和决绝!碗沿狠狠撞在他油腻的厚唇上,发出沉闷的一响!他如同饮鸩止渴的赌徒,仰脖就将那一点点混浊的、泛着死亡气息的“献祭之酒”,尽数倒进了黑洞洞的嗓子眼!“咕咚!”一声异常响亮、清晰的吞咽声,在死寂的祠堂里如同炸雷!“哐!”空碗被他用力惯在油腻的桌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瞧见……瞧见没?!球事没有!疑神疑鬼!大学生……呃……”那带着强行撑起的“爽快”尾音,那个“生”字还扭曲地卡在王老财喉咙里——声音被硬生生扼断!像被一把无形的铁钳扼住了脖子!王老财脸上的“狠厉”和“豪爽”瞬间被冻结!一双浑浊的小眼猛地暴突!浑浊的眼球瞬间被无数疯狂蔓延的血丝占据!如同一头被扎破气管濒死的肥猪!他的嘴巴徒劳地大张着,发出“嗬……嗬嗬……”破风箱般的可怕怪响!脸孔因为极度的惊恐和骤然降临的巨大痛苦而扭曲得不成人形!双手猛地抓向自己的咽喉!下一秒!“砰——!”那肥硕沉重的身躯,如同一个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巨大米袋,硬邦邦地、直接挺地从前倾的姿态向前轰然栽倒!脑袋在祠堂粗糙冰冷的青砖地面上磕出一声闷响!然后无力地歪向一侧,嘴角,一股混杂着白沫的、暗红的、粘稠的血涎,无法抑制地缓缓淌出,蜿蜒流下,在灰土中迅速洇开一小片刺眼的、肮脏的暗红!死了。眼珠突出眼眶,布满蛛网般的血丝,直勾勾地、空洞洞地瞪着祠堂上方那根黑黝黝、布满蛛网的房梁,残留着最后一丝无法理解、惊骇欲绝的恐惧。祠堂像被投入了凝固的寒冰。白炽灯惨白的光线凝固在王老财死不瞑目的尸体上,凝固在周围那几十张如木雕泥塑般僵硬的脸上。灶膛里火舌舔舐柴禾的噼啪声,清晰地如同炸响在每个人耳边的丧钟。牛奋青打了个剧烈的寒颤,仿佛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他缓缓站直身体,脸上那片伪装出的惊恐如同劣质的面具,“啪嚓”一声碎裂、剥落。一只手无意识地按在心口,那里,一股陌生的、冰冷而汹涌的力量感正从四肢百骸深处炸裂般苏醒!像熔岩在冰冷的地壳下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献祭目标:王老财(村长)成功。生命核心能量汲取中……时间节点锚点固化完成。宿主基础生理素质强化:肌肉力量增强(+2),神经反应加速(+1)。】【新增强制任务:‘村土的暗影’。内容:追溯‘意外’。线索:会计李有财的秘密账册,村北张翠花。限时:七天。】毒酒?最高敬意?三舅公?牛奋青的手指痉挛般地松开。“啪嗒。”那个空碗从他僵硬的指尖滑落,在泥地上滚了半圈,裂成了几瓣不规则的碎片,安静地躺在王老财嘴角流出的那滩暗红色粘液旁。他抬起眼皮。那双刚刚还遍布恐惧泪水的眼睛,此刻像被冰水洗过一般。目光冰冷、缓慢地、刀子一样刮过僵硬在座位上、连呼吸都忘记了的村民们:大脚婶张着嘴,那根卡在她喉咙里的鸡骨头还没吞下去,脸上的血色瞬间被抽干;王三炮手里的酒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酒液打湿了他的裤腿也浑然不觉,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王福脸上的刀疤在面皮不自主的抽搐下,扭曲得如同一条垂死的蜈蚣;而缩在角落的会计李有财,裤裆处湿了一大片深色,温热的骚气弥漫开来,那张油腻的脸已是死灰。白炽灯泡上,那只不知疲倦的飞虫还在撞击着滚烫的玻璃罩,发出绝望而持续的砰砰声。一丝细微的、令人骨髓发冷的涟漪,在牛奋青木然的嘴角漾开,如同死水微澜。他慢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重新在那张油腻污秽的长凳上坐下。身体坐得更直了些。他没看任何人,伸出手,不再颤抖的手指慢条斯理地、稳稳地重新拿起了桌上那个油腻的粗陶酒壶。冰凉的壶壁紧贴着掌心。祠堂里,只有那粘稠得令人发疯的死寂。然后,是酒液倾泻,落入他面前另一个粗碗的声音。汩汩——这细微的声响,在凝固的寒冰里,不啻雷霆。牛奋青端起碗,送到唇边,停顿了一下,冰碴般的目光从那简陋的碗沿上方抬起,静静地扫过每一张惨白惊骇的脸。“三舅公……”他开口,声音不高,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死寂的祠堂里砸下每一个字,也砸在每一个人发僵的心脏上,“太激动了。”他微微仰头,将碗里的酒,喝下去一小口。喉结滚动。昏黄摇曳的灯影在他脸上投下浓重的、晃动的阴影,将他的表情切割得晦暗不明。唯有那双抬起的眼睛,在碎发和阴影的遮掩下,亮得摄人心魄,深不见底,燃着一点冰冷的、永不熄灭的幽光。“大家……”他放下碗,声音平静无波,却像腊月的寒风扫过枯枝:“继续?”献祭核心:恶土生根5 账本揭秘祠堂里那令人窒息的死寂,是被大脚婶一声破了音的、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划破的。“鬼…有鬼啊——!!!”这一嗓子像点燃了炸药桶。凝固的惊恐瞬间炸开!哭嚎,尖叫,碗盘碰撞碎裂的叮当乱响,凳子腿在泥地上疯狂刮擦的刺耳噪音……所有声音混在一起,爆发出一种末日降临的狂乱喧嚣。油污的红塑料布被掀翻,带着肉块和残酒泼了一地,粘腻肮脏。几十个刚才还像饿狼般的村民,此刻化作了无头的苍蝇,互相推搡着、踩踏着,只想逃离这躺着尸体的恐怖之地,逃离那个安静地坐在祠堂一角、在混乱中重新倒了一碗酒的年轻人。昏黄的灯光被疯狂跑动的人影搅得光影错乱,如同群魔乱舞。牛奋青就坐在这片混乱的中心风暴边缘,端起碗,又抿了一小口那呛人的地瓜烧。烈酒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痛,却奇异地让胸腹间那股新生的、冰冷的力量感更加清晰稳固。他看着眼前的疯狂,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死海。【献祭王老财成功。生命能量初步稳固。时间锚点加固完毕。宿主初始强化融合完成。】【强制任务:‘村土的暗影’激活。追溯牛大根、赵秀娥(父母)死亡真相。关键线索:会计李有财的隐秘账册,村北张翠花的目击证词。时限:七日。】父母的“意外”……牛奋青捏着碗沿的手指微微用力,粗陶的冰冷顺着指尖蔓延。那压在心底最深处的阴霾被系统冰冷的字眼掀开一角,混合着王老财死亡带来的空洞感,竟让新生的力量里也渗进一丝难言的隐痛。但这痛楚立刻被冰冷的杀意覆盖。祠堂里的人几乎跑光了。只剩下王老财那一滩开始微微发暗的污血,几片残破的碗碟,和满地狼藉。空气里弥漫着劣酒、血腥和一种更深沉的、令人作呕的恐惧味道。牛奋青慢慢放下碗,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骨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响动。强化后的身体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虽然离强大还很远,但至少不再是任人宰割的蝼蚁。他走出祠堂的门。屋外,天色阴沉得如同泼了墨,沉甸甸地压在乌鸦岭上方。几个跑远了的村民远远缩在自家门板后,露出小半张惊恐惨白的脸,看到他出来,立刻像受惊的耗子,“砰”地关上板门。死寂的村庄,比之前更死寂了。他没有回家。他那个所谓的“家”,此刻恐怕已被无数道贪婪又恐惧的目光觊觎着。他沿着狭窄、泥泞的巷子,走向村西头,那里是会计李有财那间稍微像点样子的土坯房。门没关严实,露出一条缝。里面点着一盏摇曳的油灯。灯光将一个佝偻的影子投在糊了旧报纸的土墙上,影子正焦躁地、神经质地来回踱步,嘴里念念叨叨听不清的字句。牛奋青抬手,手指叩在单薄的木板门上。笃、笃笃。影子猛地僵住,如同中了定身术。“……谁?!”里面传来一个变了调、带着哭腔的声音。“我。大学生。”牛奋青的声音不高不低,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里面响起慌乱的碰撞声,似乎是踢倒了凳子。门板被拉开一条更大的缝,露出李有财那张惊恐得五官都挪了位的脸。他眼袋浮肿发青,油腻的脑门上全是冷汗,嘴唇哆嗦着,看牛奋青的眼神,和看祠堂里那具死尸没什么两样。“奋…奋青侄儿…不,不…大学生…”李有财语无伦次,想挤个笑容讨好,嘴角抽搐着比哭还难看,“你…你怎么来了?祠堂…祠堂那…老财叔他…”他话说不下去,身体筛糠似的抖。牛奋青没等他邀请,抬脚就迈进了门槛。屋子不大,一股子陈旧的纸墨味和淡淡的尿骚味混在一起,地上果然歪着一只小板凳。“坐。”牛奋青自己先在那张还算干净的条凳上坐下,目光扫过李有财那抖得不成样子的腿肚子。他知道恐惧会放大人的弱点,系统强化后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精神威慑力如同无形的针,悄然刺入李有财早已崩溃的心防。李有财腿一软,没坐到旁边的板凳,反而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手死死抓着桌沿才没软倒下去。“李会计,”牛奋青微微前倾,油灯昏黄的光在他脸上投下半边深邃的阴影,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砸在李有财脆弱的神经上,“村里的事,账本上的事,您管了这么多年,最清楚不过吧?”他顿了顿,看着李有财因为这话而瞬间绷紧、眼神涣散的样子。“人知道得太多,不一定活得好。”牛奋青的声音放得更低,如同耳语,却又带着铁锤般的重压,“尤其是……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东西。”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墙角那个看起来很结实的黑漆小木柜。“譬如……当年我爹娘出事,公社拨下来那一笔救济款?又譬如……”他话锋一转,眼神陡然锐利如冰锥,“老财叔刚刚……喝的那碗酒?”李有财浑身猛地一个激灵,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恐惧瞬间炸开,淹没了他所有的意识!他知道!这煞神真的什么都知道!那碗酒……那碗被调换的酒!他看到了!虽然当时混乱不堪,但他确实看到了牛奋青倒酒时那个极其细微、几乎不可能被察觉的动作!但他绝对不敢说!现在牛奋青主动点破,如同宣判了他死刑倒计时的开始!“饶命!大学生饶命啊!”李有财再也撑不住,像一滩彻底化掉的烂泥,瘫在地上捣蒜似的磕头,额头撞在夯实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账本!我都交!都交给您!您放我一条生路……饶了我这条狗命吧!”他从贴身的破汗衫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把用油布包裹得很紧、沾着浓重汗腥味的铜钥匙,抖得几乎握不住,递向墙角的木柜方向,整个人瘫软在地,只剩嘴里发出含糊绝望的呜咽。牛奋青面无表情地接过钥匙,走过去打开木柜。里面果然有几本深蓝色硬壳的旧式账簿,还有一小捆用麻绳扎紧的泛黄文件。他拿起最上面那本厚重的账册,草草翻过几页布满蝇头小楷的记录。【初步震慑李有财成功。获得微量被动精神压制加成(对象:意志薄弱者)。】系统的提示音毫无波动。目标之一,已在他脚下颤抖。牛奋青收起账本和文件,看也没看地上烂泥般的李有财,转身走出这间充满惊恐汗臭味的屋子。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里面传来李有财压抑的、绝望崩溃的啜泣。他刚迈下李有财家的土台阶没几步,尖锐的咒骂声就从斜刺里的小巷炸了过来,像碎玻璃碴子刮着耳膜:“……天杀的克星!扫把星转世!一回来就克死了老财叔!你爹娘就是这命!晦气根儿!这乌鸦岭有你牛家就没个好!……指不定下一个克死谁!……”大脚婶双手叉腰,堵在她家门口那条窄巷道上,脸上涕泪纵横混杂着泼妇骂街的横气,对着牛奋青的方向跳脚咒骂,试图用撒泼的疯狂掩盖她心底那几乎要压垮她的无边恐惧。她不敢靠近,只能躲在自家门口的安全范围里用这种歇斯底里来表达抗拒。周围的破木板门后,悄然探出更多张惨白惊惶的脸。牛奋青停下脚步。他没有生气,脸上甚至没有一丝表情波动。他侧过头,目光平静地落在大脚婶那张因为激动和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上。巷子里一时间只剩下大脚婶尖锐变调的咒骂在回荡,显得异常刺耳。牛奋青抬脚,慢慢踱到巷子正中。他手里拿着一本刚从李有财那里搜出的账册,不紧不慢地翻动着粗糙发黄的厚纸页。纸张摩擦发出单调的沙沙声,在这死寂的破巷里,如同毒蛇游动。“八四年春,”牛奋青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冷水浇灭了炉膛里的炭火,盖过了大脚婶的叫骂。他垂着眼皮,像是在念着一段无关紧要的旧事,“村东头张五爷家新扎的篱笆,少了五十六根顶好的硬竹竿。”大脚婶的咒骂戛然而止!就像被掐断了脖子,一张脸瞬间由红转白再变青!牛奋青继续翻页,语调毫无起伏:“八六年秋,分地窖红薯。西山岗老田家那份,少了整整二百一十八斤。库房称重记录……和最后分到手的,对不上。”“八九年夏,”牛奋青抬起眼,目光第一次笔直地射向大脚婶,那双眼睛在越来越沉的天色下,显得格外幽深冰冷,“王大脚家的灶房翻修用了新瓦。青瓦片,一千四百七十片……村里窑场去年冬天,就报告过一次大规模失窃,丢的……正好是这批瓦。账上记得……很清。”每一笔数字,每一次“巧合”,都像带着倒刺的冰锥,狠狠扎进大脚婶的心窝子!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刚才骂街的泼悍气势瞬间垮塌。这些事……这些她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无人知晓的龌龊勾当!那吃里扒外的李有财!竟然都被记下了!还落到了这活阎王手里!“你……你胡说……”她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喉咙却像被塞满了滚烫的煤块,声音嘶哑微弱。“我胡说?”牛奋青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冰冷得像刀刃的反光。他合上账本,向前走近一步。身上那股新生的、混合了村长死亡气息和系统冰冷的威压感,如同实质的寒流汹涌扑去。“那……要不要让大家伙儿也翻翻账本,再回头看看你家那屋顶上的新瓦?”他目光扫向附近门板后那些躲闪的眼睛。“噗通!”一声闷响。大脚婶那肥硕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砸在冰冷的烂泥地里!额头上冷汗如瀑,浑身抖得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她甚至连跪都跪不稳,半瘫在地上,带着哭腔、几乎是在地上爬行着蹭过来几步,死死抱住牛奋青沾满泥点的小腿!“奋青……大学生……大侄子!我错了!婶子我猪油蒙了心!胡说八道!求你看在你爹娘份上……放我一条生路……东西!瓦片!我拆!我都拆了还回去!”她涕泪横流,肮脏的脸贴在牛奋青泥泞的裤脚上摩擦,“别抓我去……别让我像老财叔那样……”哀嚎声嘶哑绝望,回荡在寂静狭窄的巷弄里。躲在各家门后的那些窥视的眼睛,里面最后一点点侥幸的光芒彻底熄灭了,只剩下彻骨的冰寒和臣服于更强之恶的本能战栗。牛奋青冷漠地抽回腿。他什么也没再说,拿着那本账册,一步步走开。身后,只留下大脚婶瘫在泥地里绝望崩溃的哭声。系统面板幽光一闪:【震慑王彩凤(大脚婶)成功。精神压制力小幅提升。】6 血债血偿村北头是乌鸦岭最偏僻的角落,几间低矮的土坯房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被风雨蛀蚀得摇摇欲坠。空气里常年弥漫着难以散去的家禽粪便和猪圈发酵的酸腐气味。牛奋青凭着模糊的记忆和系统的无形牵引,停在了最破烂的那扇歪斜木门前。门没锁,或者说,根本没插销。半开的门缝里透出浓重的黑暗和一种混合着草药味、汗味和劣质消毒酒精的奇异气味。隐隐有极力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传来。牛奋青推门进去。昏暗的油灯搁在墙龛里,灯芯跳动,照亮有限的一隅。角落堆着肮脏发霉的柴禾,几件辨不出颜色的破衣服胡乱扔在地上。屋内唯一的摆设,是一张用砖头垫着腿的破木板床。张翠花就蜷缩在床边角落一小块冰冷的地上。她穿着单薄、打满补丁的土布衣,裤子膝盖位置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底下被粗糙处理过的、狰狞红肿的擦伤和淤青,边缘还在渗着淡淡的血水。她抱着膝盖,脸深深埋着,只能看到乱糟糟的、沾着泥污和泪水的头发。听到推门声,她的身体猛地一缩,发出一声短促惊惧的呜咽,把头埋得更深,整个人抖得像秋风里的最后一片树叶。牛奋青的视线,平静地扫过她膝盖上的伤,扫过她微微肿胀的脸颊,没有一丝波澜。这就是当年那个据说目睹了他父母“意外”的女人?七年过去了,岁月和苦难早已磨掉了她本就不多的颜色。他走到那张床边上,沾满泥的胶鞋无声地踩在冰冷的泥地上,然后……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阴影里那只瑟瑟发抖的鹌鹑。他不说话,无形的、沉重冰冷的精神压力如同水银,沉沉地漫了过去。时间在令人极度不适的压抑中流逝。油灯的光在张翠花微微抬起的、沾满泥污的破旧裤脚上跳跃。“听……听见声音来的那天……”张翠花的声音从臂弯深处发出,干涩破碎,如同生锈的锯子在枯木上摩擦,“雨很大……特别大……天都黑透了……雷声轰隆隆的像天塌了……”她依然不敢抬头,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恐惧:“我……我在村北坡上那个破窝棚躲雨……那声音……”她瘦骨嶙峋的身体猛地又是一颤,“不是一个人摔下去的声音……是……是‘咚!’‘砰!’连着两声闷响……然后才往下滚……像……像是两个人撞在一起滚下去……”牛奋青的眼睛在昏暗中微微眯起。脊背无声地绷紧。“雨太大……我……我怕死了……躲在棚里不敢露头……”张翠花啜泣起来,“天快亮……雨停了才敢下去看……坡……坡坎边上的土……泥……都踩烂了……有好几双很深的……男人的……大脚印……还……还有两滩血糊糊的印子……被雨水冲得……半化了……”她终于抬起一点头,露出一张布满惊恐泪水的、憔悴枯槁的脸,脸色煞白得如同纸糊的:“是推的……大学生!是被硬推下去的!我……我当时认得那双……”她眼中突然爆发出更大的恐惧,后面的话像是被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剩下绝望的呜咽。牛奋青的目光倏地变得锐利如鹰隼:“认得谁?”“王……王……呃!”张翠花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巨大粗暴的黑影猛地撞开了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门板!“烂货!又在这跟人嚼舌根子!俺看你是皮痒了!”王三炮像一头暴怒的黑熊闯了进来,带着一身浓烈的酒气和牲口棚的臭味。他红着牛眼,目光凶残地扫过缩在地上的张翠花,最后死死钉在牛奋青身上!“小畜生!你还敢回来!老子现在就弄死你,给老财叔报仇!”王三炮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牛奋青脸上,巨大的手掌像蒲扇,一巴掌带着风就朝张翠花狠掴过去!啪!牛奋青没有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精神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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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志薄弱目标!】无形的精神尖刺无声爆发,狠狠扎向王三炮那被酒精和愤怒冲昏的头脑!如同冰水瞬间灌入沸油锅!王三炮的动作在扇到张翠花脸前的一寸地方猛地顿住!脸上的暴怒和凶狠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极其突兀的茫然和剧痛扭曲!他捂着脑袋闷哼一声,眼神有一刹那的空洞!就在这刹那的迟滞!牛奋青动了!强化过的身体爆发出远超常人的速度和狠辣!他矮身,如同猎豹突袭!一脚精准狠厉地踹在王三炮右腿腿弯关节最脆弱的地方!咔嚓——!一声瘆人的、骨头与筋腱错位的碎裂闷响!“嗷——!!!”王三炮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小山般壮硕的身躯失去平衡,轰然向前跪倒!额头重重磕在床边那坚硬冰冷的砖垛棱角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牛奋青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手中早已抄起墙角地上那截沉重冰冷、半埋在地里的断胚青砖!趁着王三炮因剧痛而缩身、试图护住头脸的瞬间——双臂肌肉贲张,系统强化下那远超常人的两倍力量汹涌灌注!呜——!青砖裹挟着厉啸,带着开山裂石的决绝,自上而下!轰!!!狠狠砸在了王三炮跪伏在地、毫无防护的后心脊柱上!“呃啊——!!!!”那声惨嚎只响了一半,就被胸腔内部炸裂的剧痛彻底压扁!变成一声怪异短促的窒息闷响!王三炮的身体像被巨锤砸中的蛤蟆,猛地向上弓起一瞬,眼球瞬间布满血丝,几乎要瞪裂眼眶!然后整个人彻底软烂下去,如同一大滩散发着恶臭和血腥味的烂肉,趴伏在冰冷污秽的地上,身体微微地、无意识地抽搐着。粗壮的脊椎骨在厚厚的皮肉下传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口鼻鲜血混杂着白沫狂涌而出,流到地上和泥土混合成深褐色的污迹。死了。死得如同一头被屠宰场放完血的待宰肉猪。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了整个狭小的土屋。牛奋青丢掉手中沾满血浆和骨碴的青砖,砖块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响。他微微喘息着,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击杀一个健壮的成年男人,即使偷袭成功、爆发全力,对这具初步强化的身体也是不小的负担。【献祭目标:王三炮成功。掠夺其部分生命本源。体魄强化(+2)。获得核心能力:【威慑光环】(被动,对心怀恶意者精神压制效果大幅提升)。】汹涌的力量热流再次冲刷全身,疲惫感瞬间被驱散。他感觉自己的力量再次稳固提升了一个层次,肌肉纤维似乎都更加坚韧饱满了。尤其那股萦绕周身、冰冷无形的威压感,骤然变得凝实而具有强烈的冲击性。他抬起头,目光冰冷地扫过已经彻底昏死在血泊里的王三炮的尸体,如同看一堆无用的垃圾。角落里,张翠花缩成一团,惊恐地望着这一幕,浑身抖得如同狂风中的落叶。她看到了牛奋青眼中那冰冷到极致的杀意,也感受到了那无声无息却令人窒息崩溃的威压!这比王三炮的拳头更让她恐惧千倍万倍!牛奋青的目光转向她。冰冷,没有任何同情或安抚。他走过去。蹲下身。一只沾着血泥和尘土的手,粗暴地捏住张翠花沾满泪水和泥土的下巴,强迫她抬起那惨无人色的脸。他的手指冰冷如同铁钳,力道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说。”牛奋青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像是从万年冰窟深处传出来,“谁推的?”张翠花被他眼神里那纯粹的、非人的冰冷彻底摧毁了最后的心理防线。牙齿疯狂地打着颤,她眼神涣散空洞,像是意识已经被那巨大的恐惧碾碎,只剩下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嘴唇:“王……王福……王福……那天……还有……还有三炮……是老财……让…让推的……争……争你们家那块老宅基……”每一个字都抖得像要碎掉。王福!那条阴影里的毒蛇!还有老财……还有这条刚死的野狗!牛奋青的瞳孔骤然收缩!捏着张翠花下巴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呃……”张翠花痛苦地抽噎起来。牛奋青猛地松开手。张翠花像被抽掉所有力气,瘫软在血污和泥土混合的地上,只是不住地颤抖。她看着他,眼里的恐惧浓得化不开。牛奋青站起身。俯视着她,如同俯视尘埃。“跟着我,”他的声音依旧没有情绪,“或者……像他一样。”他指了指地上那摊逐渐冰冷的烂肉。张翠花浑身剧颤!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手脚并用地爬向牛奋青的脚下。沾满泥巴和血迹的手指,死死抱住了牛奋青冰冷的沾满泥泞的胶鞋鞋面,肮脏的脸卑微地贴了上去,眼泪和鼻涕糊在上面。“跟着……跟您……求您……别杀我……”她语无伦次,声音嘶哑破碎。牛奋青没有低头看她。眼神越过低矮的土坯房残破的窗洞,投向外面沉沉的暮色。祠堂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喧嚣的、却带着某种异样狂热和恐惧的嘈杂声浪,隐隐还有凄厉的哭喊和咒骂在风中飘荡!牛奋青抬脚,张翠花被带得一个趔趄,却死死拽着他的裤脚不敢松开,像只抓住唯一救命稻草的落水者,连滚爬带跌撞地跟在他身后。7 真相大白祠堂门口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头。昏黄的汽灯挂在门框上摇晃,光影在人群疯狂扭动的身影上跳跃。“就是他!王福!这狗日的跟王老财穿一条裤子!牛家大哥大嫂当年就是被他们合伙害死的!”“账上都记着呢!还有张翠花亲眼看着的!”“他刚才还想煽风点火!污蔑大学生!就是他鼓捣老财叔给大学生下药的!”“打死他!扒了他的皮!”“打死这畜生!”人群中间,被几双粗壮有力的、带着刻骨仇恨的大手死死揪住的,正是脸上那道刀疤因为极度惊骇而扭曲、如同活蛆的王福!他被七八个红了眼的汉子死死按在地上,拳脚像雨点一样没头没脑地砸下去!“不是我!老财叔!还有王三炮那蠢货……”王福的辩解在暴风骤雨般的殴打下迅速变成不成声的惨叫。他看见了走来的牛奋青,以及牛奋青身后那个满脸血污泥污、如同厉鬼般的张翠花!“牛奋青!我操……”王福发出绝望的嘶吼。一块沉重的青砖被人从祠堂门槛上抠了出来,带着风声!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头骨碎裂的脆响。王福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猛地一挺,然后彻底软下去。愤怒的村民仍在围着他的身体疯狂踩踏、发泄积压了多年的恐惧和扭曲的“正义”。没有人关心他最后想说什么。牛奋青就站在人群外围,隔着疯狂攒动的人头缝隙,平静地看着那一团血肉模糊在泥地上逐渐失去生命气息。夜风吹起他身上血腥味和土腥味混合的气息,吹过他凌乱的头发。祠堂破顶缺漏处透下的风,带着呜咽,卷过王福尚未冷却的尸体,带来刺鼻的铁锈腥气。【献祭目标:王福成功。体魄小幅强化(+1)。威慑光环强度提升。】【强制任务:‘村土的暗影’完成。真相确认:王老财、王福、王三炮协同谋杀。】【核心任务:掌控乌鸦岭完成度100%。区域解锁:乌鸦岭(可命名)。状态:已绑定为宿主献祭主场地。】8 夜逃无门牛奋青缓缓走上祠堂那残留着油污和血迹的破台阶。脚下踩着半凝固的暗红色粘液,发出轻微的黏腻声响。他站定在祠堂高高的门槛上,站到了王老财曾经无数次居高临下发号施令的位置。下方,所有暴怒发泄后重新陷入巨大惶恐的村民——包括瘫软在地的李有财、吓破了胆的大脚婶,还有那些曾经冷眼旁观甚至参与瓜分的男男女女——都被无形的力量钉住了身体。“张翠花。”牛奋青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死寂的祠堂。眼神冰冷地扫过脚下匍匐在门边泥地里的女人。张翠花猛地一哆嗦,惊惧地抬起头。牛奋青没再看她,目光淡漠地扫过下方一张张惨白的脸。如同神明在检阅自己的领土。夜风吹动着祠堂门口惨白破败的招魂幡,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村外的黑暗如同厚重的墨汁,粘稠地沉坠。村口那棵枯死老槐树的扭曲枝丫在风中伸展,恍若无数伺机而动的干瘪利爪。一个裹着深色破布、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瘦小身影,正借着风吹动枯草的沙沙声响,像受惊的土拨鼠,拼命地在野草丛生的荒地里往远离村庄的方向蠕动爬行。是二混子!那个跟在王三炮屁股后面、在祠堂宴席上同样分到一杯羹的小混混!他一身的冷汗早已浸透了破棉袄,牙齿不受控制地疯狂打颤。祠堂里那几具尸体的惨状,王老财的僵硬、王三炮的烂肉、还有王福脑袋开花时那双瞪着他的绝望眼睛……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脑子里!那牛奋青冰冷的眼神,扫过他时那感觉……比看一具死尸还漠然!那不是人!是从地狱爬回来索命的阎罗!他必须逃!逃离这个被诅咒的村庄!逃出去!永远不再回来!草丛间荆棘划破了他的脸和手,血珠沁出,他也感觉不到痛,只是死死咬着牙,拖着发软的双腿往前挪。只要能钻进前头那片更密集的林子……终于,他连滚带爬地撞进一片低矮的灌木丛,浑身散架般瘫在几块冰冷的石头后面,贪婪地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湿的后背黏着冰冷的衣服,被夜风一吹,刺骨的寒意让他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哆嗦。他蜷缩着,惊魂未定地回头望向远处在浓重夜雾笼罩下只剩下一点模糊昏灯轮廓的乌鸦岭。还好……跑出来了……这个念头刚升起一丝庆幸——噌!一只冰冷的手,如同铁箍,悄无声息地从侧后方的黑暗里伸出!精准、死寂、带着一股刺鼻的硝烟和血腥混合气息!猛地捂死了他刚张开一半准备喘口粗气的嘴!二混子浑身所有的血液瞬间冻结!他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球因为极致的恐惧和窒息感猛地爆凸出来,瞳孔里倒映出身后那片吞噬了所有光线的浓稠黑暗!冰冷的刀锋如同毒蛇的信子,轻轻贴上了他因为极度恐惧而剧烈跳动的、被冷汗浸透的脖颈动脉。皮肤被刺破的细微刺痛感清晰地传来。一个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甚至有些怪异的……如同生锈铁片摩擦的声音,几乎是贴着他冰凉的耳廓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死亡的气息:“跑……?”一个黑影缓缓地从二混子身后的黑暗里半蹲着浮现出轮廓,像一头从沼泽中浮出的鳄鱼。只露出下半张脸在微微的星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嘴唇勾起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冷硬的弧度。“……哪?”祠堂内,油灯火苗的幽光在牛奋青脸上投下跳跃的阴影。他的眼底深处,那点冰冷的幽光如同冥河之畔永不熄灭的磷火。意识深处,那绝对零度的机械音再次流淌而过:【确认‘乌鸦岭献祭主场地’外泄风险……发现威胁源:刘二柱(已逃离)……危险等级:低……已标记……收割场……已开始运作……】夜风中枯枝断裂的细微脆响在坟场般的死寂中格外清晰。他缓缓抬起右手,凝视着掌心。那上面似乎盘踞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来自血肉与灵魂深处的冰冷凉意。
更新时间:2025-07-07 06: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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